50-犹豫

    佩佩拿着玛利亚的信:“越已读不回越来劲!是不是拿你当烦恼相谈所了?哦,也有可能,毕竟你是个好人嘛。”

    “御主,她写了什么?”

    “嗯……以现代人来看是国内对苏丹的民调,战场的消息传回民间,和弗拉德三世一役之后,奥斯曼人觉得苏丹面对的是真正的魔鬼,丢了地反而更支持他了。”

    教义上而言,确实存在这个可能性,虽然对事实还持保留意见,但君士坦丁庆幸没急着把首都的奥斯曼王子投出去,这种调性下只能适得其反。

    “她要见你,”佩佩合上信,“提到了魔术礼装,感觉是正经事。”

    罗马提供的魔术札甲有在战争中被敌方获取的,只是外部没有魔术师,那技术暂时也没被破解。君士坦丁按希腊火的方式对生产流程进行保密,拆成了互不相干的工序,每个工人都知道自己在工作,每个工人都不知道有什么用。

    君士坦丁并不在意,他的回答是:“沿岸城市更重要。”

    比起特异点的土地,奥尔加玛丽对杜卡特金币更有实感,她在伊斯坦布尔的商贸之中有黄金和古董业,东西自然是从十五世纪的特异点拿来的,净值比人造宝石更高。向十五世纪注资、回收利润、在二十一世纪投资,几个月形成了良性的循环。魔术师君主心情舒畅,俯瞰特异点的纷争。

    奥尔加玛丽觉得这一个月还是让藤丸立香辛苦到了,所以价格虽然优惠,倒没有特别慈善,罗马皇帝以十四万杜卡特的价格获得了马尔马拉海北岸希腊港口及城市,没有南岸,因为真的要不起。

    土地买卖倒让双方都放松下来,奥尔加玛丽确定了针对从者启动的跨时空投资是真行得通的,对等的购买行为也让君士坦丁减少了对主权的焦虑。

    迦勒底后续的生产计划也是以北岸为基准来商定的,两万重骑兵的装备搞不定,五千还是可以的。藤丸立香听弗拉德说苏丹有个回转连发弩箭箭塔,玩心也起来了,想玩玩中世纪军备竞赛。奥尔加玛丽也期待放缓战争,寻找新的次级增长点。

    一听所长有兴趣,藤丸立香也起劲,先来一波战场从者禁用,圈一个整活的范围。

    首先,禁用七位异闻带之王和主神级从者,以保持平衡。七位加上特斯卡特利波卡和带着奥丁的库·丘林骂骂咧咧去加拉塔看男娘了。藤丸立香本来想把神性从者全禁了,遭到强烈的麻辣反对,只得作罢。

    其次,禁用同教派从者,以免引发信仰冲突。各位哈桑在堡里唱歌跳舞习惯了,对此没有意见。

    再次,禁用所有含浮游属性的从者,减少对空军的依赖。相应地,答应各位进被窝,一听可以进藤丸立香的被窝,各位纷纷叫好。

    最后,禁用全部罗马属性从者,避免地缘可能引起的其他魔术问题。列位祖宗对罩不到最后的小弟深表遗憾,但还是愿意服从御主安排。最后的小弟一看可以避战,自然也没有反对。

    奥尔加玛丽却当场发飙:“不让皇帝在自己的国家作战,这不合理!佩佩,照顾好自己的从者!不要在我不在的时候受到干扰!”

    佩佩在桌下捏了藤丸立香一手:“藤傲天!迦里人折腾迦里人!”

    藤丸立香吐吐舌头,只能听所长的话。

    君士坦丁对这个安排无所谓,他已经不把战争当成他这代罗马要考虑的事了。但是听到进被窝,觉得还是要招待一下,就盘了一下浮游属性从者人数,在皇宫外安排了一个能容纳五十人的大厅给世界之王藤傲天做卧室,他不想银趴开在眼前。那个厅堂后来用上了。

    “所长觉得立香折腾了我们,要来看看,我看她心情很好,大概不会为难你。”

    佩佩如是说,为自己的从者做了准备,给他仔细修了眉毛,上个淡妆。因为这是换个灵基就会失效的无意义举动,所以有照料的味道。君士坦丁问御主这是什么意思。

    佩佩抬手一勾从者下巴:“让所长知道,我把猫咪养得很好嘛。”

    君士坦丁委婉表示这有点变态,佩佩坏笑着让他在卖沟子给男人和被女孩子摸之中选一个。卖沟子只存在于野史,做不得外交的资本;但如果把进攻军费算入买地价格,那实在太慈善了,给魔术师富婆摸两下做添头应该的。

    稍后,君士坦丁确实得到了猫咪的待遇:佩佩把他抱起来、送进奥尔加玛丽房间的床上,“所长来摸啊,他不会咬人的”,放下就走。

    奥尔加玛丽也真就捧着他摸了一会,允许他闭眼,没有更亲昵的举动,也没有对合作结果发表什么评价。她也很香,如果说佩佩的香气是时尚张扬的,那她就是内敛沉稳的。胜利和收获抚慰了他们,在冬季的寒夜之中称得上慰藉。

    中间引发一点小插曲,奥尔加玛丽拍了君士坦丁的腰,这是只有魔术师能对他使用的行为模式。但是他被摸得迷迷糊糊、一时忘了是哪个魔术师,就问一句:

    “要那样吗?”

    “哪样?”

    女士的声音让他清醒,他发觉可能是误触,就请她摸摸自己的头发,这是个很猫的要求,她有点欣喜地被糊弄过去了。总而言之,沟子保住,太好了,服务富婆是笔划算买卖。

    迦勒底魔术师们对于治理国家的感受并不深刻,所以马尔马拉海南岸过得还算舒适,他们只需要承认色雷斯联盟,不需要纳贡,某种程度而言,南岸是得到了自治的自由。这是一种很新的管理方式,对于十五世纪的人而言有点超前。仿佛承认了一个有执法权但不受五常管制的联合国。

    对于这种管理形式,君士坦丁也很难理解,某次在瓦拉几亚,他对弗拉德抱怨:“您怎么看这种不太常规的征服?”

    弗拉德很少和盟友产生分歧,这就是一回:“御主只需提出愿望,剩余是从者的工作,汝应该尽本分才是。”

    君士坦丁感觉麻辣冲脸,就不说话。弗拉德倒没察觉到那份不快,自顾说道:“为了国家,就算存有信仰的分歧,汝还是能忍耐吧。”

    这可太好忍了。

    相比南岸的小亚细亚,马尔马拉海北岸归罗马的那部分希腊就很惨,上个月刚被苏丹课过一遍,这个月又被罗马皇帝课一遍,没得活路。按惯例,新地方的第一次课税需要彰显皇威,这回是君士坦丁亲自带军队和官员出去收的,所以今年一季度的最佳缩头乌龟称号也没了。税率定在37%,这都有亲疏远近,隔壁色雷斯人要哭了。

    同时,君士坦丁拨了两千人的军队驻扎交通枢纽,钦点一位帕里奥洛格斯为大区总督,但同期的配置让他们开心不起来:除去总督,皇帝另设立一个小型国库,任命两位来自首都的官员作为圣库伯爵。

    如果单看这赋权,贵族应该感到高兴。然而两位圣库伯爵在摩利亚时期就开始相互看不顺眼,又是一个经典制衡。皇帝讨厌分裂,但不介意使用伎俩。加上先前皇产司出过一把大的,谁都不觉得自己安全。

    提到一把大的,其中倒是有佩佩的戏份。

    财政官员们对特派员捉摸不透,起初是因为上御榻一事,这事如果经过隐匿窥探,表面是宠信,内里并非如此。传说斯弗朗齐斯和诺塔拉斯都上过御榻,也没见哪个少为皇家做事。亲近只是笼络的手段,皇帝不养帕里奥洛格斯之外的闲人。

    妙涟寺鸦郎的事务在海外,人也不常在首都,除了皇帝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财政官员们将他假想为秘密白手套,干的不知道什么事,但一定脏。渐渐这脏兮兮的权力渗透到日常,多了个代理首相的名头之后,妙涟寺鸦郎甚至开始查公账。官员们选择无视,但特派员在外交场合抱着皇帝走了一公里之后,就不能再轻视他了。

    第二次查账引起了剧烈冲突。特派员作风体面,并没有当场发作。不过,想撕破脸皮可太容易了。没几天,妙涟寺鸦郎趁皇帝出访,带着御前佩剑和近卫队在下午时分突入皇产司,封锁现场:皇族开销的账不说清楚,谁都别想下班。

    如果皇帝不说,账是没人管的。官员们知道不妙,陪熬了个通宵,面对账本、咬死不承认是一个办法,但没起到什么作用。有人想通风报信找自己家的亲兵,当夜没出得去门。皇帝第二天就回来了,旁敲侧击地表达了重视。

    眼看着这代理首相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要转正,财政官员们狠下心来,破坏良好的职场关系,经过残忍的内部相互对账、相互撕咬和指责,尘埃落定,贪得最多的一个帕里奥洛格斯被抄了家,排名第二的幸免于难。以至于这段时间财政官员互喷用语都是“妙涟寺鸦郎今晚就去抄你家”。

    这件事不是君士坦丁察知的,而是近卫队和猛汉喝多说漏了嘴。他本来不想过问,时过境迁,迦勒底给的生意够了,付得起,而且皇族贪的也算rou烂在锅里,无所rou谓。

    “一直以来,你对他们太好了,看看他们私底下怎么对你吧。”

    这话说得很含糊,所以听起来不是政治事件的要求。君士坦丁理解为御主在提醒他:他是有罪的,而御主不是信徒、只是知道他有罪。至于那罪愆将转化为什么,是该他自己去解决的问题。

    抄家的结果让君士坦丁火冒三丈,亲戚在国内的私产和他的差不多,还有一些等量的资产放在小亚细亚,那是苏丹的地方,他够不到。他之前只是模糊地听说,皇族之中有人把资产配置到海外、作为里通外国的资本,这在前朝实在太多,他通常装不知道,亲自看到血淋淋的账本和证词还是第一次。

    君士坦丁有点累,在这特异点他对国家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而回应他的又是背叛的前兆。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从泛人类史开始、追随他至今的罪孽。这次有主的宽宥,让魔术师御主代为拯救,下次会怎么样?

    然而,此事已经到了他能处理的极限,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必须停止。

    君士坦丁感谢御主的提醒,掩藏了对于这份工作的微妙情绪,找个礼貌的理由把藤丸立香留在皇宫,以课税的名义自己出去了。疆域令他担忧:因为这不是征服得来,所以算胜利吗?但是,是否算真正的胜利还要取决于未来,漫长的未来。他会拥有这里多久呢?会有雅典那么久吗?

    他并不确信自己的占有,但工作是可以确信的,结果令他满意:收回置地费用的一半,但他仍然不满意。此身于死后、在这个特异点的遭遇让他不安,不是疯狂、折磨或者其他激烈的情绪,而是暗流涌动之中惯常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