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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巧克力(中)

    

    (二)

    再没有哪一个城市会像巴黎这样,将艺术的气息弥漫于清晨雾蒙蒙的水汽之中,充盈于每一个呼吸之间,浸润到了肌肤间,一路沁到骨子里。

    在来到巴黎的第一周,德拉科坚持着随机探险寻找宝藏的原则,坚持不用地图和打车,只背着一个相机,戴着一顶米色贝雷帽,轻装便行,走在附近的大街小巷中。

    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

    在一座塞纳河上的古桥上,德拉科无意间在一块石砖上看到了这行用花体字写成的英文,它的作者是曾到访过巴黎的美国作家海明威。

    咔嚓——

    他的镜头一张又一张定格下这座城市的图景,定格下这座城市的、风格各异的图景,那些每天在这座城市发生的图景,新潮的、古老的、前卫的、优雅的、绚烂的:

    行走在巴黎街道的女孩们戴着美丽而精致的丝巾,所到之处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香风;洛可可与哥特式的古建筑四处可见,蔷薇花从古旧阳台上垂下新生的枝蔓;打扮成刺客信条主角的跑酷爱好者像一阵旋风从房顶楼梯间攀爬而过,动作惊险刺激却始终保持着精巧的平衡;戴着鸭舌帽的黑人女孩边嚼着泡泡糖边手拿喷漆在墙上涂鸦出硕大的粉色骷髅头,脚边的音响大声放着韵动十足的说唱;全身涂抹成石膏像的行为艺术家保持着一个招手的动作站在街头,在把他真的当成石像合影的游客拍照时突然动起来,把周围人都逗得大笑;不起眼的白发老人坐在街边钢琴弹奏起一曲经典的《月光鸣奏曲》,路过的东方人闻声停下,走过来与老者四手联弹,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笑意盈盈,即使语言未必相通,彼此对音乐与艺术的喜爱却通过优雅流畅的音符毫无障碍表达出来。

    “这座城市对所有的艺术都是那样的一视同仁和兼容并包。”

    德拉科坐在Larmes de caramel 甜品店的落地窗旁,这样说道。

    哈利将今天的新品推到德拉科面前,笑容灿烂,“那是当然,这座城市的名字,可是巴黎。”

    德拉科会心一笑,不去用一旁精致的小银叉,直接用大拇指与食指将巧克力砖捏起来送进嘴里,猫儿一样舔了舔指腹沾上的巧克力。

    “是啊,巴黎。”

    这座城市的名字被他含在唇舌间,气声从轻张的双唇间爆破出来,牙齿轻阖,然后是舌尖向内轻翘的轻嘶音,“P-A-R-I-S”,就像是咬着一块柔软的巧克力,让它在齿间融化,变成浓滑细腻的甜浆,又像在吟唱一首带着迷蒙而斑斓色彩的诗,一个美丽少女的姓名,带着一种莫名的、奇妙而优雅的韵律。

    德拉科轻笑着,微微低下头,又微抬起来,一只手撑住脸颊,侧着头看着窗外的街景,咀嚼着这个名字与唇齿间的巧克力。

    “巴黎。”

    融化在他舌尖的,巴黎。

    哈利瞧见美丽少年轻快而微微迷醉的表情,一时有些看呆住,愣了两秒才脸上微红的移开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掩饰自己的失礼。

    德拉科听到微动声,转过头来,正巧就撞进那片看过来的、有些羞涩又忍不住看向自己的翠绿之中,呼吸微微一滞,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就被淹没在翠绿的大海之中。

    叮当——

    门口又有客人到访,摇晃的铜铃让无意识对视片刻的两个人惊醒般回过神来,飞快的移开目光正襟危坐。

    “明天,咳,明天是周末,我准备去卢浮宫看一看。”德拉科压了压贝雷帽,羞赧的恨不得把脸都埋进帽檐下,生硬的转移话题。

    他又偷偷从帽檐下看了哈利一眼,耳垂上红得粉透,“我是说,嗯......身为巴黎的主人,或许明天你可以带领一位客人去参观巴黎最伟大的艺术馆?”

    哈利微怔片刻,随即眼底闪过一丝惊喜,用克制着激动的声音时说,“当然可以,德拉科。”

    自从初次见面的交谈之后,两个人之间就开始彼此称呼起了教名。德拉科来甜品店的次数不多,在初到巴黎的第一周里,他又来过甜品店两次,在结束了一天的采风、逛累了想要品尝一块属于巴黎的巧克力的时候。

    他来的时间并不固定,第二次来甜品店时,哈利正在后厨忙碌,甜品店的橱窗是透明的,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场景,一身白衣白围布、戴着白色帽子的哈利正弓着身站在工作台前,手上拿着一个裱花,正为巧克力砖涂抹精致的装饰。一旁站着一个红头发的年轻女孩,正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自己的半成品。

    上次他见过的男孩仍然在柜台后,见到他来,调皮的朝他挤了挤眼,又看了后厨的哈利一眼,吹了一声欢快的口哨。

    德拉科差点没忍住将脸埋进手掌,哦,巴黎人啊......

    男孩确乎是个标准的巴黎人,他并没有主动去后厨提醒哈利,只是示意德拉科在一旁坐下,然后继续招待客人,不时在忙碌间隙抬头含笑看一眼坐在一旁用手掌撑着下巴的德拉科,又捂着嘴偷笑的回头看看哈利,让德拉科都觉得自己正大光明的旁观都变成了含羞带怯的偷看。

    他故作凶巴巴的瞪了男孩儿一眼,男孩朝他吐吐舌头,然后甩了甩擦柜台的毛巾,又仰着头去做别的事情去了。

    德拉科皱着鼻子轻哼一声,这臭小子。

    随即他又转过来,拖着腮看向哈利,哈利的双手稳稳当当,挤出来的奶油精致而标准,他的身子微微附下,看着手下一个个完美巧克力成品的绿眸专注而认真。当最后一块巧克力完成之后,哈利直起腰放下裱花带,然后露出一个大男孩般的、满足而悠闲的笑容。

    让德拉科莫名想起,每当他的老师坐在画室里画完作品,吹着口哨举着调色板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时,脸上也是如出一辙的表情。

    大抵是因为,当艺术家们完成创作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一时看得入神,看着哈利转过身来去帮助正在抓狂躁动的红发女孩,大笑着拍着女孩的肩膀安慰着对方,又耐心而细致的用手指指着女孩画得不规整的花纹讲解,女孩被安抚下来,恶狠狠的蹬着巧克力,就好像是在瞪着什么苦大仇深的仇人,然后赌气一般将巧克力全都丢到碗里,去回火重做。

    哈利见状,又是仰头大笑,像大哥哥一样揉了揉女孩乱糟糟的红发,说了几句似乎是鼓励的话。

    德拉科拖着下巴,吹了吹垂下来的头发,被哈利像小辈一样对待,好像,也好幸福......他脸热了热,低下头揉了揉脸,不不不,这该死的巴黎人对第一次见面的人都那样热情,他对同事好也一点都不稀奇,他才......才不羡慕嫉妒呢。

    好吧,一点点,他承认只有一点点。

    不能再多了,只能一点点。

    终于从后厨琐事中脱身的哈利无意识转过来,正正好看见坐在柜台旁的德拉科,脸上微怔一下,随即绿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就好像没有料到德拉科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他走出后厨,走到德拉科旁,眨了眨眼,笑着说,“日安德拉科,我就说今天的巴黎好像缺了点什么,见到你,我才想起来。”

    德拉科嘴角孩子气的翘了翘,微微扬着下巴,“缺了什么?”

    他倒要看看,今天的巴黎人又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一场并不需要上帝开玩笑的美丽邂逅。”哈利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只手将桌上花瓶里还沾着水珠的新鲜玫瑰拿出来,捧在德拉科面前。

    德拉科脸差点没红透,巴黎人啊,自己确实是主动来找他的,可是这样一说,就好像他的到访即使没有,也带了一点点旖旎的色彩。

    德拉科赌气一般接过玫瑰,放在鼻尖嗅了嗅,上面细细的水珠与柔软的花瓣擦过鼻尖,留下一缕幽香,他将玫瑰别在胸口,然后歪了歪头,试图用一种英格兰式的严肃神情看向对方,“巴黎人,是不论对着谁都喜欢说情话么?”

    “well,”哈利双臂抱胸,一只手摸了摸下巴,作思索状,然后眉眼弯弯说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我知道,我不是。”

    他的眼睛直视向德拉科,漂亮的像一块在阳光下变幻光彩的宝石,带着多情的温柔。

    这下子德拉科的脸红得就像他胸前的玫瑰。

    但是,少年弯弯的眼睛里却带着掩藏不住的笑意。

    他就知道,在这个巴黎人这里,自己是特别的。

    第三次的到访,德拉科向哈利展示着自己拍摄的照片,边喝着茶边说着近日的所见所闻,又试探性的邀请对方一起去逛卢浮宫。

    周末,当德拉科与哈利拍着长长的队伍走进卢浮宫时,他竟有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就好像还是有点不相信,身为一个自幼被距离感社交熏陶长大的马尔福,他竟然真的会和一个只见过三次的男人这么快交上朋友,甚至还一起逛起了艺术馆。

    这实在是很像一场正式的、具有艺术家特色的约会,当然,他也完全可以当成一场普通的朋友出游。德拉科将约会与出游放在天平的两端反复衡量考较,最后狡黠的选择装作一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学生,与哈利在路上说笑这是他第一次在异国与朋友出游,内心却藏着隐蔽的小心思。

    在进入卢浮宫后,属于美术与艺术的殿堂里,德拉科是永远的主场。卢浮宫的许多藏品背后的历史与美学流派都是德拉科学过的内容,他炫耀一般用流利的、辞藻华丽的法语向哈利解说着古希腊时代的人文主义、十六十七世纪文艺复兴时代的艺术流派与二十世纪后期的新锐风格。

    他看着哈利含笑看着他、微露出的敬佩与赞叹与周围游客无意识看过来的惊讶神情,年轻的脸上是并不令人讨厌的骄傲得意——毕竟,又有谁会真正讨厌一个在艺术馆里炫耀着丰厚学识与人文底蕴的、像只开屏乱舞的小孔雀的漂亮男孩呢?

    哈利站在一旁,跟着德拉科的脚步听着那些他半懂不懂的美术史与艺术流派,翠绿眼睛专注而认真的看着少年看着那些美术品时亮晶晶的眼睛与飞扬的眉眼,绿眼睛里都是笑意。

    在《蒙娜丽莎》面前,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拍着长长的队列,争先一睹这世界上最神秘也是最迷人的恬静笑容,可惜因为排的人实在是太多,每个人在这位美人面前,只能停留十几秒钟。

    不过这十几秒,也足够德拉科为这副画神迷颠倒了。

    “即使已经无数次看过这幅画的照片,站在现场亲眼看到这副画所带来的震撼依旧无可比拟!”德拉科兴奋的说道,因为过于激动而几乎要一蹦一跳起来,他的脚步比哈利的要快,转过来倒着走几步,手背在后面,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我就知道,就知道来巴黎是对的!哪怕巴黎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座卢浮宫,它也依旧会吸引无数艺术家,就像是虔诚的教徒去耶路撒冷朝圣!”

    哈利笑了笑,“是啊,艺术的圣城,美食的圣城。我十六岁的时候,也是怀着这样的想法,独自一人来到巴黎的。”

    德拉科好奇的眨了眨眼,这还是哈利第一次提起自己的往事,他走回哈利身边,安静聆听。

    “我为追求做一个更优秀的巧克力师而来到巴黎,却一不小心爱上了这座城市,从此再也没有离开......”哈利抬起头,两个人的头顶是卢浮宫最有名的玻璃金字塔,透过玻璃,是巴黎繁华的街景与熙熙攘攘的人群。

    德拉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此时的巴黎已是暮色降临,街边的米色路灯已经亮了起来,与卢浮宫内的灯光交相辉映,流淌成米色与黄色的、梦幻而温暖的亮河。

    他的眉眼也好像在这片亮河中变得柔软而温柔,德拉科转过头,看了看仰着头微笑望着巴黎街景的哈利,这样想。这让他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就好像生怕自己的呼吸声,也会打碎这片刻的、让他觉得触动的温暖情景。

    “巴黎......她收留了我,她是我的家,我的第二故乡。”哈利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水光,转过头,笑容温柔而缱绻。

    德拉科的心微微一悸,哈利的表情是温柔的,语气也是轻快的,可他还是从他的言语里,听出了一丝并不沉重的悲伤。

    是了,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是怎么会一个人......远离家乡,来到异国的城市的,又为什么,会把一座城市,当做自己的家呢?

    德拉科张了张口,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问对方,马尔福骨子里的精明淡漠提醒他与朋友交往必须要保持适当的界限,尤其是这样一个他还未曾知根知底、只见过几面的人,但少年人的冲动和......和那些无法掩饰的好感却在他耳边怂恿,怂恿着他勇敢一些,大胆一些,去关心这个眼前的黑发青年。

    哈利似乎意识到自己微微倾泻出的情绪,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你知道么,据说蒙娜丽莎之所以微笑,是因为她吃了巧克力,巧克力中含有的愉悦成分会让人们感到快乐,所以她的笑容才会如此的神秘而美丽......”

    “哈利,你能告诉我,你的故事么?”德拉科嗫嚅了一下,开口打断哈利的话。

    他摘掉帽子,露出一头美丽而璀璨的浅金色头发,在属于巴黎夜晚的、米色与白色的光洋之间,捋了捋自己额角的碎发,站在卢浮宫恢弘的玻璃金字塔下,露出一个属于少年的羞怯的、干净的笑容。

    “我想,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听众,我想听一听,你和巴黎的故事。”

    哈利微怔片刻,转过来看着这个在城市灯火下耀眼得像一只精灵的漂亮少年,眼波微漾,嘴角轻轻翘起,轻轻颔首。

    哈利的故事并不怎么复杂 ,也并没有德拉科胡思乱想的那样掺杂纠葛爱恨,它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一个从小失去父母,在亲戚家寄人篱下长大的小男孩的故事。

    小男孩的亲戚对小男孩并不能算得上友好,能养着他,给他基本的温饱和普通的教育就已经是尽到了他们的赡养义务,小男孩从小没有被宠溺过,但还好,也没有怎么遭受过虐打和欺凌。

    小男孩十一岁的时候,被并不愿意给他花钱的亲戚送去非常糟糕的一所公立中学,那是一所糟糕到简直无法挽救的学校,早熟的孩子们过早的学会了成年人的花红酒绿与世俗老成,却并没有真正懂得他们的选择背后是怎样的代价。

    当小男孩好容易熬完了初中时代,终于有了能力可以出去打工养活自己的时候,因为看到同校的小混混sao扰女同学,一个气血上头就和人打了起来。

    但那场见义勇为的结局并不怎么美好,打架的小男孩与小混混被学校双双开除,他拿不到初中的毕业证,也申请不了技校高中,在被亲戚再次言语羞辱和嘲讽之后,小男孩一气之下选择了离家出走,他一个人身无分文,提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漫无目的的走在伦敦的街头。

    举目无亲,不知归处。

    他又累又饿之际,是一个好心的甜品店主收留了他,甜品店主是个中年男人,独自一人生活,看小男孩可怜,就让他给自己打工赚钱。

    小男孩被店主带进店里,站在温暖明净、散发着奶油与巧克力甜香的甜品店内,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一块巧克力,边往嘴里塞,边啪嗒啪嗒掉着眼泪。

    从那以后,小男孩就爱上了巧克力的味道。

    再后来,小男孩就在甜品店里做起了学徒,开始学起了巧克力制作。

    小男孩十六岁的时候,甜品店主决定回乡下老家养老,临走前赠给小男孩一笔钱,希望他能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不论他想做什么。

    小男孩想了想,对店主说,“我想成为最好的巧克力师。”

    “那就到巴黎去吧,孩子。在那里,你会实现你的梦想。”胖乎乎的店主和蔼的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说道。

    于是懵懵懂懂的、对巴黎的印象仅停留在明信片上的埃菲尔铁塔的小男孩,就这样怀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莽撞,买了一张飞机票,带着全身的家当,来到陌生的城市,巴黎。

    这已经是小男孩在巴黎的第六年,从初来乍到时寂寂无名一穷二白的小学徒,到现在巴黎最有名的甜品店之一的店长,中间的种种汗水与心酸,讲述故事的人一句都没有提及,他只是讲起来他初到巴黎时遇到的、脾气暴躁又喜欢挑刺、龟毛无比但却对巧克力有着燃烧生命般追求的巧克力老师;因为他拖欠房租想要把他赶出去,又不忍心他露宿街头、最终被他用一盒巧克力收买,气得大骂英国人狡诈的法国房东老太太;与他合租过一段时间,天天噼里啪啦用键盘写论文吵得他睡不着觉、人却好脾气的有点傻气,厨艺很好的亚裔男孩,还有他店里总是对自己不自信而间歇性陷入抓狂暴走状态、巧克力制作水平犹如过山车一般的红发少女朱莉和喜欢贫嘴说笑、总能把来买巧克力的客人逗得喜笑颜开的柜台小哥杰西......

    哈利坐在巴黎街头的长凳,手捧着一杯热咖啡,声音温柔而磁性,他笑着看向在一旁安静聆听的金发少年,朝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张开双臂,就好像是在拥抱巴黎。

    “你瞧,没有人会在来到巴黎后不爱上巴黎,和......巴黎的人。”

    德拉科眼眶湿热着,又被他的情话逗得忍不住脸上发热,忍不住发笑,巴黎人啊,怎么什么时候都不忘记说两句情话……

    “你又不是......真正的巴黎人......”德拉科小声嘟囔着,眼神却有些不敢看向对方,飘忽的看向路边的温柔街灯。

    “是,我不是真正的巴黎人。”哈利一笑,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传入德拉科的耳中,贴着耳膜微微发颤,他的脸在清凉的晚风中发烫的那样明显,让他不需要用手背试探,就能感受到脸上的温度。

    “但是巴黎,总是会吸引那些美好的人,那些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心生爱意的、美好的人。”

    德拉科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熟透了,他拉了拉风衣的领子,将贝雷帽戴在头上拼命向下压,压住自己羞怯的表情与发红的脸颊,往外侧不动声色挪了挪,他藏在帽檐下的、明亮而漂亮的灰眼睛微嗔而故作打量的看着哈利,然后别过头,轻轻哼了一声。

    “但你和真正的巴黎人也没什么两样了,油嘴滑舌的波特。”

    他微微仰着下巴,用懒洋洋的语调将哈利的名字拖长,试图用吊儿郎当嚣张跋扈的大少爷模样掩饰住此刻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和羞怯的表情,这副像猫儿伸出爪子挠人,却只是轻轻一挠,连血印子都没抓出来的模样惹得哈利没忍住笑出声来,以拳掩嘴遮住上翘的嘴角,却只是欲盖弥彰。

    金发少年脸上羞意更甚了,简直恨不得把自己就地埋了,还带上了对自己犯了蠢的无尽懊恼,德拉科啊德拉科,你可是个马尔福,你怎么遇到一个巴黎人就把马尔福家的矜持优雅丢尽了呢?爸爸知道了会被你气死的!

    “我想也许你对巴黎人有什么误解,德拉科?”哈利见好就收,知道少年为人脸皮薄又为人矜持,经不住他这样逗,要是一不小心逗过了头,把人气走可就不好了。

    “能有什么误解?”德拉科一听,反倒挑了挑眉,“巴黎人不都喜欢说情话么?就像英国人喜欢自嘲和下午茶。”

    “是的,是的,这没有错。”哈利笑了笑,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双肘撑在膝上,看向路旁用埃菲尔铁塔作为背景亲昵拍照的情侣,“但事实上,巴黎人只是天生浪漫而热爱美好,他们待人热情,却并非轻佻薄情。一个巴黎人会赞美姑娘的红唇像火红的玫瑰,但那只关乎美丽,而非一定要得到她的香吻——巴黎人喜爱说情话,但从不轻易许诺。”

    哈利转过来,看向德拉科,绿眼睛映衬着巴黎温柔而明亮的夜景,就像漫天灯火坠入眼中,“除非......他们遇到了真正让他们心动的人。”

    德拉科听到他的心在胸腔里砰砰跳着,就像跳动的旋律。

    跳动的巴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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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的路灯确实是以米色与黄色为主,不是我瞎编的,但有刻字的砖是我编的,你们要是去巴黎旅游找不到可别来找我哈哈

    *补充个冷知识,卢浮宫的玻璃金字塔是美籍华裔设计师贝聿铭设计的,据说当初设计好的时候巴黎人很不满意,不过其实埃菲尔铁塔刚落成的时候巴黎人也不满意,但是后来就都真香了。

    贝聿铭大师设计过苏州博物馆,之前我去苏州旅游的时候游览过,给我留下的印象非常深,真的太美了太美了,大家去不了巴黎就有机会去苏州博物馆看看,感受一下大师的艺术造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