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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67

    第104章三十二、入秦之诏(2)

这一句发自本心,几乎是脱口而出。

可这哪里还是在好好说事,分明已是毫无遮掩的情话。

甄贤怔神一瞬,反应过来,脸红得都快要烧透了,不由当即低呼一声:“请殿下放开我。”

他语声里已见了嗔怒之意。

嘉斐慌忙松开手,却又怕他生气要转身跑了,便不敢撤得太远,反而用身子把他堵在书桌前。

方才那句话,靖王殿下原本没打算这会儿说出来,怪只怪小贤脸红起来的模样羞涩可爱,看得他一时得意忘形,失了分寸。

他让人给甄贤做这两身常服,本是想讨个好,也并非是不知道小贤不喜铺张奢华,尤其是在意他的言行务必谨慎,实在是看甄贤那几身衣裳都旧了,再不添置两身,不像个模样。

寻常士族谁平日里没有几箱常服换着穿,若是王公贵胄,一天换个三四身也是常事。就算是小贤的父亲那样勤俭克己之人,想当年还在父皇跟前的时候,怎么也能一天两身一月不重样罢。

嘉斐依稀还记得,比起诸士大夫青睐的程子衣,甄贤的父亲甄蕴礼是更喜欢直身的。父皇很少赏赐他丝绸衣料,每每都是直接赏赐已制成的袍服,同样颜色不同的暗绣、补子就能有四五套,大约是怕这人不肯自己好好去做衣裳,反而要把料子全折了现银又还回国库里去,索性干脆都替他做好了了事……嘉斐从前天天还能在父皇身边见着甄蕴礼的时候,也没见甄蕴礼早晚身上的绣纹重过样。

而今小贤跟着自己,竟然就那么几身道袍翻来覆去地穿了三年,穿得有些边角处都磨褪色了……搞得到似他亏待了小贤一般。

小贤自是节俭,外人却不会如是想,瞧见了若是不骂他这个王爷抠门,只怕便会说甄大人故作姿态装假清高却跌了身份,总归是不好听的。

他自己倒是没什么,可不愿意有人说甄贤半个字不好。

未免甄贤介怀,他还特意叮嘱张思远把衣裳做的低调些,也没用多少玉石配饰,更莫说什么金丝银泥。

结果小贤还是生了气。

这么上赶着送个礼却讨了一顿骂,靖王殿下着实有点委屈。

可这礼送得收礼的人不高兴了,倒还真不如不送得好。

嘉斐唯恐甄贤要继续和自己怄气下去,纵然打心底不觉得自己有错,嘴上也还是服软地哄起来:“你别恼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下不为例?”

但他心里有委屈口头不过敷衍,甄贤又如何看不出。

倒也不是非要矫情一两身衣裳的事不可。

甄贤只是觉得尴尬。

自从三年前京中生变,七殿下至今仍被困于东宫受制于阉宦之手;崔夫人和小世子也仍在北疆,虽然有童前带着十几个王府卫军守护,又有苏哥八剌陪伴,但毕竟与“逃亡”无异,怎么和从前在王府安稳太平相比;而四殿下更是撑着病体在京中与那陈世钦直面……只有他,三年安逸,被殿下养得人都胖了一圈。

殿下待他情深义重,他当然知道。但这种时候,要他什么都不想只自顾着安享恩宠,他也实在很难做到。

殿下已这样地哀求哄慰他了,再多说也是讨嫌,反正无论如何说,靖王殿下也不会改。

甄贤不由暗自叹一口气,静了一瞬,把话题岔开来。

“听说胡都堂又上书请辞了,殿下怎么看?”

他虽然不再揪着那两身衣裳了,却又忽然提起胡敬诚这档子事。嘉斐闻之微微一愣,神色不禁微妙。

第105章三十二、入秦之诏(3)

自从东南告捷,胡敬诚便连番上书,一则告病,二则罪己,表示自己耽于军务而疏忽政事,失察于治下种种,其罪难恕,外加又伤病沉重,既然倭患已平,便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请求父皇准他卸任返乡,安度晚年。

只不过,每一次都被父皇驳回了。

胡敬诚是何等聪明老练之人,知道自己得罪了陈世钦便急流勇退,不愿陷入父皇与阉党的厮杀之中,想抽身求个自保。

父皇不准他走,是还不想放了这么个可以牵制陈世钦的棋子。毕竟胡都堂在浙直八年,听见看见,甚至手中握着的,比起其他人都只会多不会少。

但小贤一定不喜欢胡敬诚这个人。

身为两省总督,为图自保而漠视东南种种乱象多年,即便有再多借口,也是难辞其咎。

为一方官吏,贪污公帑戕害黎民是恶,面对黎民疾苦而不作为同样是恶。

小贤一向敬重勇者和智者。胡敬诚在东南艰苦抗倭八年,原本可以是这样的一个人,偏偏过于圆滑,玩弄权术重过了履行职责,想在小贤这里讨得个好便很难了。

但三年前肃清东南,胡敬诚非但没有因失职于政而受到责罚,反而因为战功大受褒奖。

对父皇这样的决断,小贤心里一定是不大赞同的,哪怕他不说出来。

可既然都三年了也未曾说过,他此时忽然提起胡敬诚又是想要和他说什么呢?

嘉斐实在不想和甄贤再争吵什么,心里紧张,难免多想,便琢磨着措辞,小心应了一句:“不准他告老还乡的是父皇,又不是我,我能怎么看。”

但躲总是躲不过的。小贤既然提起了话头,若想追问,自然也有千万种办法追问下去。

与其如此,还不如把主动权握在手中。

嘉斐犹豫一瞬,到底还是轻叹,“你是不是觉得胡敬诚这个人——”

“大jian似忠。”

果然不出意外,甄贤径直吐出这四个字。

“小贤……”嘉斐不由苦笑。

但甄贤却并未再说别的。

“我明白。”

他只低低如是应了一声,便皱眉紧紧抿住了唇。

皇帝陛下不肯放胡敬诚卸任,一多半原因必是为了制衡陈世钦。

且或许皇帝还有别的计较。

甄贤隐隐觉得,皇帝陛下是在为靖王殿下铺路。

胡敬诚在东南统兵八年,虽然受制于阉宦仗打得拖泥带水,毕竟也是众军统帅,在将士们心目中威信还是颇高的,也着实为东南诸军挡住了许多由上而下的压力。

倘若皇帝于东南靖绥之后立刻就让胡都堂回了老家,哪怕是胡敬诚自己主动请辞,也难免显得凉薄,必要落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骂名。人言会说,皇帝陛下把功劳都归于自己的儿子而亏待了功臣。

这对靖王殿下而言,实在是大大的不利。

就好像百姓们永远觉得君权神授,天子总是好的,东南军民其实也并不觉得两省总督需要为东南多年之苦承担什么责任,毕竟胡都堂是忙于军务受了那些个坏官和阉党的蒙蔽,只要把亲手干坏事的杀了,便是大快人心。

因此留下胡敬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