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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问:“我问他为什么哭,他说面饼掉在土里,那几个内监却不肯给他换一个。他思念母妃,故此哭泣。所以这两日,我每天早晨都去瞧一瞧他,给他送些吃食,好在这两日他再没有哭过了。”我又惊又怒,一时说不出话来。玉枢忽而转身,连声发问:“不是已经为昱贵太妃平反了么?不是恢复了郡王爵位么?为何信王还要如此对待他?那孩子才不过十岁,又没了亲娘,太宗的皇子便这样让他忌惮么?日后我的晅儿会不会也如此命苦,被关在见不到娘亲的地方挨饿受冻?”玉枢越说越是仓皇焦虑,双目赤红,满脸是泪。我不忍看她,更不忍骗他,便转头望着曲折幽深的来路,合目道:“我也不知道。”玉枢一怔,哭得更加厉害:“昨日沈太妃与我说起,她的儿子虽然继嗣睿王府,可睿王亲自去公堂作证,又收留华阳与祁阳二位公主,日后性命前程如何,也难说得很。太宗皇帝何等英武,如今他的子孙却任人宰割。”顿一顿,忽而举目向天,切齿憎恶,“若太宗有灵,就杀死信王!”玉枢素来温柔软弱,从来不曾这般疾言厉色。这几个字短促有力,仿佛用尽了一生的恨意。皇宫早已密布信王的耳目,只怕济宁宫也不例外。我不假思索道:“jiejie慎言!”玉枢的目光忽而变作两道灼热的剑光:“怎么?难道你舍不得信王死么?”我不愿与她争吵,于是淡淡道:“并没有。”玉枢忽然紧紧捉住我的双手,急切道:“跟着你的刘钜不是功夫很好么?派他来了结信王也就是了!”我摇头道:“没有这么容易。”玉枢的目光霎时间变得冰冷而狐疑,面色铁青,开始口不择言:“我近来听见宫外的好些闲言碎语,都说你与朱云甘为信王爪牙,助他取得皇位。我瞧你这般舍不得他死,想来是真的了!?”我心中有气,不觉冷笑:“上次我来,jiejie疑心我害死了朱云,这会儿又疑心我与信王合谋。jiejie究竟是怎样想的?”玉枢彷徨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晅儿绝不能与濮阳郡王一般!”我拨开她黏在脸颊上的发丝,指尖被泪水与晨风浸得冰凉:“如果眼泪能杀死信王,jiejie便只管哭吧。”说罢自袖中取出丝帕,拭净了手上的泪渍,起身离开。玉枢提高了声音道:“他们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不在意!”忽觉背后有东西拂过,转身看时,却是玉枢将帕子丢在我背上。雪白的帕子落在草间,又湿了几分,再分不清楚是露水还是泪水。四目相对之间,玉枢的目光瑟缩起来,讷讷道:“meimei,我……”我头也不回地钻出石榴丛,却听玉枢愈加猛烈的哭声。双目迎上刚刚掠过宫墙的阳光,微微刺痛。我揉一揉眼睛,深藏泪意。绿萼从桥头迎了上来:“奴婢才刚站在路口都听见了,婉太妃怎么能这样说话?”我微笑道:“没什么。jiejie整日坐在宫里,听信一两句谣言也是有的。”说罢抚着耳下一道细细的伤痕,嘲讽道,“这样也好,信王听说jiejie大骂了我一顿,大概也不会逼问得太厉害了。”正文第323章女帝师五(48)绿萼见左右无人,忍不住轻声问道:“姑娘很怕信王知道么?”我叹道:“‘矜伪不长,盖虚不久’[104],信王……迟早会知道的。”芸儿做了皇太后,却一直没有迁宫。章华宫的正门与侧门都有侍卫把守,身穿皮甲,手执长槊,直立如木雕泥塑。见了我也只欠一欠身,回身默默开了门。只见几个宫女正闲坐在廊下缝衣裳,见我进宫,都流露出惊喜的神情,一个年长的宫女丢下针线转身入殿通报。我缓缓上前,在窗下站定,只听偏殿传出潺潺水声,芸儿轻哼着一首儿歌,还有小儿的咿呀笑语。乍离玉枢的怨责,芸儿母子的歌声笑语像苦夏的一片细雨,浸润每一寸燥热的肌肤。本以为章华宫一片愁云惨雾,不想竟如此安宁,这般无所事事地听着,竟发起呆来。好一会儿,歌声止歇,皇太后宣我入殿。芸儿一身白衣,依旧以轻纱覆面。小臂上一道道横纹褶皱,显是刚刚放下衣袖,裙上沾了水渍,洇出几点暗青色。长发随意绾着,几丝碎发贴在颈后。我正要上前行大礼,芸儿的眼中沁出笑意:“这里只有我和玉机jiejie,大礼可免了。”我依旧行了一礼,这才起身问道:“皇太后与圣上可都安好么?”芸儿命人赐座,一面道:“尚可。总算母子两个在一处,不曾分开。”说话间乳母将高朏抱了出来,因刚刚沐浴完,高朏只裹了一条细棉布,殿中顿时泛起潮湿的香气,不觉心中一软。虽然芸儿被软禁,但她的脸上却没有分毫忧虑沮丧,望着高朏的目光,比往日更加慈爱与流连。不一时乳母拿了一套小衣裳来,芸儿亲手为他一件件穿好。高朏心满意足地勾着母亲的脖子,把大拇指放在口中吮吸,一面静静地打量我。芸儿向我笑道:“玉机jiejie也抱一抱。”数月前高朏还是整日熟睡的婴儿,如今已变得活泼爱动。望着他娇软的肌肤,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从哪里插手去抱,又生怕指甲太利,擦伤了他:“微臣笨拙,怕损伤龙体。”芸儿笑道:“怕什么?”说罢笑吟吟地招手令我上去。小宫女捧了铜盆来浣了手,我摘下小指上的宝石戒指,拿银剪齐根断去一双半寸长甲,方才小心翼翼地接过高朏。高朏却不乐在我怀中,一扭身又扑向母亲。芸儿柔声道:“皇儿让玉机姑姑抱一抱,玉机姑姑疼皇儿。”高朏依然扭着身子向母亲伸出双手。芸儿故意退了一步,高朏叫了一会儿,终于大哭起来。芸儿忍着眼泪看他哭了两声,这才接过高朏,乳母上前拭泪,一面做鬼脸逗高朏笑。好一会儿,高朏止住了哭声,伏在母亲的肩头一动不动。芸儿轻拍高朏的背,在凤座下缓缓踱步,不一时便将孩子哄睡着了,这才命乳母抱下去。殿中只余我和芸儿两人。手心里还有湿漉漉的奶香,乳母的拨动摇鼓的声音清晰得像长夜不眠的更漏。不待我问出口,芸儿便答道:“玉机jiejie,令弟是我写密信向施大人告发的。你若怨我,我不怪你。”【第三十三节似人实鬼】哪怕高旸并不相信芸儿,哪怕她弄巧成拙,哪怕她连累我丢了性命,我也不会怨她。我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