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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她原来真的回到了一切开始的时候。外头的哭闹声还在继续,楚禾暗暗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直起身来问道:“她们还在外头跪着么?”立夏见她要下床,连忙收拾了鞋子摆到她跟前儿,仔细替她穿好:“大夫人在外面应付着,小姐不等老爷回来再出去?”楚禾摇了摇头,将手里的柚子摆回盘儿里,转身便要往门外走。可还没走到门外,便听见母亲的啜泣声:“杜英,当初我瞧见你可怜,这才同意教你生下明依这个丫头。可她…怎么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作出这样下作的事来?!”楚禾听到这儿,忍不住停了脚步,眼圈一会儿便红了。上辈子她最遗憾的,就是到死也没见到母亲最后一面。平日里虽说母亲软弱了些,也时常管教着她,却总是第一个护在她前面的人。为了不让母亲瞧出破绽,楚禾用帕子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这才走了出去。外堂上,母亲傅锦兰正坐在上位,杜姨娘则跪在下头,不住地朝母亲磕头求情。楚禾径直走向自己的母亲,蹲下身来抱着她的膝盖,轻轻叫了一声:“娘…”她这沙哑的一声“娘”,可把傅锦兰心疼坏了,弯腰抱着她便哭个不停:“我可怜的儿啊,都是娘没用,给你留下这么个祸害…”楚禾拭去眼角的泪水,抬起头斜睨了楚明依一眼。只见她仍然昂着一张稚嫩且倔强的脸,丝毫没有认错的模样,与旁边一直磕头求饶的杜姨娘形成了鲜明对比。杜姨娘是母亲的陪嫁,当初将她收作媵妾也是母亲首肯的。可就是这样一个谦卑恭顺的人,却养出了楚明依这样的女儿。“娘,您别哭了。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傅锦兰看着女儿微红的眼眶,想必方才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哭过,不禁鼻尖一酸,又掉下两行泪来:“阿禾,委屈你了。”楚禾一边轻声安慰她,一边朝楚明依冷冷开口道:“楚明依,姨娘都在地上跪着,你还有没有规矩?”楚明依被她突然凌厉的斥责吓一跳,当即眼眶便红了。可她却微微仰起脸来,倔强地朝楚禾道:“明依知道jiejie心里有气,可这件事,明依的确是无心的啊。”楚禾瞧了一遍她身上那件云月白的织锦衣裳,冷冷一笑道:“无心?前些日子你求着我说要这身衣裳,我好心给你了,却不曾想你是要穿着它去上元佳宴的。你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如何知道陛下喜欢云月白的?”楚明依看着面前的楚禾一副陌生的面孔,心中不由地有些害怕,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却依然犟着嘴道:“我就是知道…陛下他…他夸我穿云月白好看…”杜姨娘闻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忙一把将她扯到地上跪下:“大小姐可千万别生气,等妾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若是这不争气的再敢狐媚惑主,我就将她送去灵隐寺出家,这一辈子都别想嫁人了!”楚明依一听这样的话,眼圈红的更厉害了。她猛地站起身来,跺着脚说:“凭什么都是楚家的女儿,她就可以做天命皇后,可我就只有下贱命呢!这都是凭什么!?”杜姨娘也急了,怒骂道:“因为你是庶出!”这一嗓子嚷出来,连楚禾都被震了三震。她望着楚明依那张煞白的脸,心中五味杂陈。或许上辈子她从未认真想过,楚明依那不可一世的骄傲其实来源于心中良久的自卑。一时之间,四周静极了。谁知外头忽地跑进来一个小小的影子,冲过来抱住楚禾:“阿姊!”楚禾低头揽住楚兴的小脑袋,鼻尖一酸,抬头瞧见父亲沉着脸进来,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汹涌而出:“爹…”直到父亲和弟弟来的时候,她方才对楚明依的那一点点的怜悯随之转瞬即逝。无论怎样,上辈子是她楚明依为了争宠,主动向赫元祯谏言,让楚家军去戍守边境。楚家军刚刚抵达北境,还来不及休整,便立刻陷入了与北方游牧蛮族的争斗当中。在那段时间,北境每一日都有带血的战报传来,请求玉京加派援军与物资,却全被执掌大权的丞相赵沛否决,最终导致楚家军血战致死。虽说这件事楚明依并非主谋,但楚禾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原谅她。楚泰宁生平最是疼爱楚禾,甚至比疼爱自己的两个儿子还要多几分。此时看见楚禾一张小脸哭得凄惨,连忙哄道:“阿禾乖,不哭了,有爹在。有爹在。”楚泰宁转眼瞧见楚明依,怒意再也掩饰不住:“是谁带二姑娘去上元佳宴的?”楚明依身后的一个侍女哆嗦着跪在地上:“…回禀侯爷,是奴婢偷偷带着二小姐去的…”楚泰宁大手一挥,干脆利落道:“这样不懂规矩的人怎么留在后院?给我扔到前院去做苦役!”他一吩咐下去,那侍女立时便被几个强壮的家丁拖了下去,哭喊了一路。楚泰宁看了楚明依一眼,眼里写满了厌恶:“带二姑娘下去跪祠堂,不到晚上不许起来。”上辈子,楚禾见楚明依可怜,以为她真是无心之失,于是在事后也不忍心责怪她。重来一次,她看清了楚明依的真面目,便冷眼看着她被杜姨娘硬生生带走了。楚泰宁转身坐在傅锦兰旁边,沉吟片刻便开口道:“阿禾,圣上方才下了诏书,赐婚你与东尧王,即日启程。”楚禾低下头来,轻声道:“如今嫁去东尧,是最好的路了,阿禾明白。”楚泰宁见她一副懂事的模样,眼里顿时浮起一层疼惜,摇着头重重叹了一声。一旁的傅锦兰闻言却坐不住了,她眼眶含着泪,绝望地开口喊道:“楚泰宁!东尧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东尧王又是怎样残暴的一个人!我的女儿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么?”楚泰宁努力劝慰道:“东尧虽然尚未一统,却也算井井有条,并未有你想的那般不堪。东尧王乃是一方之主,杀伐决断些也是应当的…”他停了一阵儿,眼中忽地浮起一抹悲凉。“就如今这样的情况,就算阿禾嫁进皇宫里,也免不了遭受冷落。若是如此,还不如干脆利落地嫁去东尧的好,也少受人折辱…”楚禾看见父亲这样的眼神,心里针扎一般的疼。楚家三代肱骨之臣,从惠帝变法时起便成为纯粹的帝党纯臣,对赫家忠心不二。可就是这样的老臣,竟然到了晚年还要遭受新帝这样的羞辱,实在令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