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 君主持握巨人之骨（上）

    老头站在货架后面，擦着手里的瓶瓶罐罐，听到卡俄斯这句话，不由得抬起了头：「看来您这次是要些不一般的货色。」

    瓦奥莱特不耐烦道：「别浪费时间，有什么都拿出来。」

    如果要买普通的东西，他何必带着人东拐西拐跑到这里来？

    老头举起双手以示求饶，掀开内间的帘子，站在房门口问道：「您喜欢什么样的？和『狂猎』那样的匕首？」

    卡俄斯回答说长刀，老头便了然地走进里间，一会儿后，捧了一只呈长条状的盒子出来，将其小心翼翼、稳稳当当地摆在了柜台上。

    那只盒子通体漆黑，贵气十足，可在灯光照耀之下，表面却呈现出一道道血红色的浮雕，形状诡异，乍看之下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盒子是皮质的，质感相当不错，工艺精湛，完全不像是马尔库斯的产物，十有八九来自罗兰帝国。

    老头戴上一双手套，将那盒子缓缓打开了。

    在盒子开启的一瞬间，卡俄斯只觉得眼前一道刺眼的红芒闪过，再望过去，却发现老头原本完好无损的衣袖不知何时被隔开了一道口子，连同里面的皮肤一起，染上了鲜红的血迹。

    盒子里面是柔软的赤色绒毯，一把漆黑的长刀躺在上面，看上去似乎无比平常。可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刀尖上映着血光，暗色的刀纹自刀身蔓延盘旋而下，如一朵盛开的艳丽红花。

    它的刀柄相当特殊，并非是传统的标准圆柱形，而是由两节组成，每节末端格外粗大，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拼合在了一起。

    那不像是什么刀柄，更像是两节……肱骨，但看粗细，又不像是人骨。

    「这是我在雷德斯的时候，从一个守山人手里头淘来的，据说这是某个暴风雪的日子，他在自家院子外头发现的，当时就这么刀尖朝下，插在雪里，怎么拔都拔不出来。」老头啧啧称奇，「结果您猜怎么着？他太用力，不小心被这柄刀割破了手，然后突然一松，他就给拔成功了。」

    「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这把刀不吉利。它的刀柄，十有八九是独眼巨人的骨头。」老头压低声音，「两位都是见多识广的人，我也不瞒二位。『独眼巨人』可不是什么友好的种族——那玩意儿的数量比银龙都少，没人知道他们在哪里。」

    「我说这把刀不吉利，也不是危言耸听。」他举起那只被割破了的袖子，「您也瞧见了。想要让它见光，那就得先见血，否则没戏。血一旦流到它身上，就会被吸得一干二净。」

    老头将伤口处的血液滴了一滴在刀身上，那滴血液瞬间如同被吸收了一般，彻底消失了。

    「这把刀我卖给过两个人，都是不到一个月，就厄运缠身，来我这里退货了。」他最后说，「刀，绝对是好刀，削铁如泥。就看您敢不敢用了。」

    听上去是挺花里胡哨的。厄运缠身？不幸？

    卡俄斯闭上眼，又再次睁开，以太网覆盖于万物之上。她看见了刀尖直指赤色的灾厄，看见刀柄被血色的字符缠绕，心下了然。

    那柄刀被下了诅咒。敢于握住巨人之骨，势必要付出某种代价。

    但这种诅咒最多也就骗骗普通人，对于精通咒言的魔法师是没有什么威胁力的。只要刀是好刀，那就够了。

    听见卡俄斯说要买，老头丝毫不见诧异，似乎是认定了她这种等级的雇佣兵，不会惧怕这种荒诞的东西。老头爽快地将盒子盖上，走到里间去找出了刀鞘。

    刀身入鞘，形体修长流畅，凶戾至极，华美至极。他双手呈上，笑呵呵地比了个手势：「这个数。」

    瓦奥莱特下意识直起身，刚想过来付钱，卡俄斯却已经一整个钱袋扔给了对方。老头掂了掂重量，满脸笑容地收下了。

    买完东西，回程。走到店门口时，卡俄斯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它有名字吗？」

    「有，但不大吉利，我们一般是不说的。」老头倒也坦诚，「叫作『凶骨』。」

    卡俄斯点点头，看着瓦奥莱特合上了店门。

    片刻后，两人又回到了先前的旅店房间。

    卡俄斯回来路上就构筑咒言，破除了诅咒。刀柄握在手里相当清凉，这在炎热的马尔库斯是非常不错的体验。手感不错，她对这柄刀的印象相当好。

    「今天多谢你。」她对瓦奥莱特说，「之前你欠我的那次委托，和这回你帮我找武器商的事就一笔勾销了。就此别过。」

    跟着他回到旅店再道别离开，只是出于礼貌。卡俄斯说完，转身就要走。

    瓦奥莱特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愣了一下，立刻叫住了她。

    「哪怕我不告诉你，也很容易打听到。」他冷硬地说，「这和我欠你的那次委托，不是一回事。」

    那是她救了他的命才换来的。瓦奥莱特不想看见它被如此廉价地抵消掉。

    比起这个，他更希望她直接雇佣他一些直白的事——例如帮她报仇，帮哈里森他们报仇。

    卡俄斯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门口，转身看着他。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瓦奥莱特问。

    「我接了不少中部的委托。」卡俄斯说，「我要先把这里的魔物杀完。时间宝贵，如果没事我就走了。」

    她真的没有半点要和瓦奥莱特继续攀谈的意思，几乎不等他反应过来，她便关上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瓦奥莱特的话堵在喉咙里，滚了两圈也没说出口。

    他垂下眼，思索片刻，也开门走了出去。

    但他与卡俄斯走的是完全不同的方向——他需要去找当地的情报商。

    夜幕深沉，漆黑的街道上，只能看到一个人影在飞速奔跑。

    卡俄斯一边朝着城外的方向赶去，一边悄悄撩起黑袍，露出了那只挂在腰间的章鱼玩偶。

    一个照面，那只东西自发地动了起来，口中吐露出沙哑而低沉的男性嗓音。

    这是诺厄临走前，送给卡俄斯的玩偶，能够帮她「说话」。自从「沉没」之后，卡俄斯就再也没有在其他人面前说过话，开口的都是这只由她所cao控的玩偶。

    她刻意模糊了所有人的认知，让他们都觉得「索尔」是一位彻头彻尾的男性。

    经过调试，确认玩偶一切正常后，卡俄斯放回斗篷，握紧了手中的凶骨，继续朝着城外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