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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下的阴影像一条长长的川河,一路从他脚下流入山石缝隙间,这个女孩般清秀的男人时常面带微笑,可如今却不见笑,只见一派冷色。可无论是什么样的表情,落在柳权眼里都是一样的漂亮。用漂亮形容一个男人或许不太合适,但用来形容裴瑛却是最恰当不过。除了他,秦门没有哪个男人当得起“漂亮”二字。柳权走上前,眼里荡出几分笑意。“中秋佳节,裴爷也来赏月?”裴瑛只抬起头:“柳总管如今大权在握,可愿与我一起走走?”柳权笑道:“裴爷说的什么话?不过是赏个月,走一遭又如何?”话是客客气气,他却不客气地揽了裴瑛的手,拉着人就往湖边走。如此无礼而亲密,裴瑛却也不拒绝,就这么任他挽着,仿佛把一切都已看淡。但是看他的眼,看他的眸,就知道这人心里还是装满了别人,只是没给自己留地方。“三哥呢?”他轻轻说,慢慢道,开门见山得不像是裴瑛。柳权一愣,随即笑道:“裴爷能来这地儿,肯定是收到了我的消息,又何必问三哥的去向呢?”说来真是可笑,他离裴瑛这么近,可对方却好像一道逐渐飘远的云霞,他终究是拉不住的。裴瑛道:“秦门主派人埋伏三哥前,是你送了消息给我,但他埋伏之后,我便再没从你这儿得到消息。我承你的情,也希望你再多说点话。”柳权道:“裴爷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没有自己的渠道去获取消息吧?”“有是有,但我更想听听你的消息。”柳权道:“三哥被囚在水静园的一处偏苑,里里外外把守森严,旁人轻易进不去,我也得不到多少消息。”裴瑛道:“他身上好不好?”柳权叹道:“伤势不重,就是心情不佳。”裴瑛听了这话却是面色不变,像面上披了一张别人的皮,眉不动眼不闪,淡薄得不像是听见了楚慎受伤。柳权一看便知,这人分明已从别人那边得到消息,如今再问柳权,不过是试一试他的立场罢了。柳权刚想说话,裴瑛忽道:“我还有一问,你不必急着答,可以慢慢想,只要别说错话,一切都好办。”他说得并不厉声厉色,反而是好声好气地说。可这每个字,都像是用刀子刻在柳权心上的。这种时候问这种话,绝不是什么好话。他等了一等,裴瑛果然开了口。“柳权,你究竟是站在谁那边?”一句话就见了真招,当真让人避无可避。柳权心里一沉,面上依旧毫无心机地笑:“裴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身为秦门主副手,冒这么大的风险给你通风报信,你还看不清我的立场?还要怀疑我?难道要我把心剖出来,给你掂个尽量,看个黑白,你才能相信我对你是忠诚的?他没把这些话说出来,可委屈都在脸上了。裴瑛却像是一个瞎子,他是完完全全看不见这些的。“你身为他的副手,他的动向你不会不知,他绑人、买凶,这中间至少需要三四天时间,足够你提早通风报信,阻止这场截杀。”柳权道:“裴爷这是何意?”裴瑛道:“我的意思——你不是不能早早通传,你是拖到最后一刻才传。”柳权笑道:“裴爷是觉得我两边留后路,既不愿开罪五杰,也不愿真的得罪了秦门主?”裴瑛摇了摇头:“你不是想给自己留后路,你是打从一开始,就希望秦灵冲埋伏成功。”柳权忽的停下脚,他仿佛忽然之间走不动路了。裴瑛也跟着停下,但他的嘴却是不肯停的。“秦灵冲虽放出纪玄通,但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他办,雇佣杀手、绑架小宗,你多半也有出力,甚至是主动献策。”柳权的笑渐渐不能维持,面上已是惨白一片,脉管都在两颊上若隐若现。他的手依旧拉着裴瑛的手,可那握着的仿佛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块儿烫人的碳,下一刻就得把骨rou都烧融。裴瑛接着道:“你一边通风报信,一边促成了这场截杀,又阻止了纪玄通,救下了三哥的命,如此反反复复,毫无章法。我实在很想问问,你到底是站在三哥那边,还是站在门主那边?”“我一开始也不愿沾这浑水,可惜秦门主拉着我上了船。”柳权轻轻摇了摇头,眼里仿佛沾上了一点两点的星火。“如今他俩我谁都不站,我只站您这边。”裴瑛迅速甩开了他的手,像甩掉了一条破藤烂蔓。“人各有志,你投向别人,我就祝你一句‘步步高升’,但你瞒着我去害三哥,算计他到如此地步,还敢说是为了我好?”这人即便是发着火,那也是清清淡淡的一股冷火,压着痛,忍着怒,火舌不会窜起来,火势不会吞天咬地,周身只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蔓延开来,逼得人不敢靠近。柳权却偏要走近,越近越好。他这人天不亲地不近,唯独在乎一个人。在这个人的面前,他的话总是憋不住,得说出来才能畅快。“可是公子,你这三个月来的表现,不正是为了今日这一遭么?最希望楚三哥看清秦灵冲面目的人,难道不是你么?”他用起了旧时称呼,裴瑛却冷漠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柳总管越说越离谱,我实在听不明白。”柳权笑道:“秦灵冲固然是门主,可他想要削你们的权,怕也没那么容易。公子只要稍稍动点手脚,他的削权大计根本走不下去。可您这三个月来,不仅主动交出权位,还劝着另外四位暂忍这口气。别人不了解您,可以说您是忠心耿耿,可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您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么?”他把话说到这份上,裴瑛的面上才绽出一分笑。像是湖面结冰多年,终于裂了一道缝,露出了冰面下的真容了。一个温柔了一辈子的人,居然也能露出这样令人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