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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欺骗和敷衍,他还是在寒冷孤单的夜里想念着自己,直至心痛。在这一刻,他心头的恨意忽然淡去不少。也许天亮后他依旧恨着对方——失去妻子的痛苦,身体的被残害,尊严的被践踏,又怎么可能轻易抹杀?可是在这样月光如水的春夜,在这一刻,他愿意给眼前这个少年些许同情和谅解。抱着顾明楼的手臂,噩梦中的青罗渐渐安定了下来,唇角隐约露出了一丝微笑。睡在他身边的婴孩紧紧贴在他身上汲取着温暖,舒服地不时“哼哼”流着口水,这情景说不出的温馨和谐。顾明楼怔怔看着,不知不觉间倚在床头睡了过去。(十九)天还没大亮,顾明楼便什么热热湿湿的东西弄醒了,睁开眼一看,发现那婴儿正靠坐在墙角,欢快地对着自己胸口尿尿。他惊得“啊”了一声,“呼”地跳下了床。孩子尿了一半突然受惊,立时“哇哇”哭了起来,好不伤心!这时青罗疾步跑进门来抱起了他,脸色十分阴沉。顾明楼很紧张地搓着手解释道:“不是我弄哭的,他……大概是起床气,一会儿就好。”青罗瞪了他一眼:“你又骗人,宝宝从没有起床气,他醒来都是好高兴的!”听见“骗人”二字顾明楼立时煞白了脸,哪次青罗发现他骗人,不是把他打得脸青鼻肿的?青罗留意到他忽然间满头大汗,诧异地道:“你怎么啦?”见他缩着身子往房门方向让,似乎准备随时夺门而逃的样子,突然明白过来:“你怕我打你?”被他一语道破,顾明楼强笑了一声,不敢答话。青罗瞥了他一眼,静静道:“你不用怕,我不打你。”顿了顿,踌躇了一下,道:“要是以后我不打你……你就不恨我好么?”澄澈的眸子里不禁露出期待之色。顾明楼呆怔了好半晌才渐渐回过神来——难道青罗竟是回来与自己讲和的么?可又不是小孩子吵架,说不恨就能不恨了么?然而无论如何,他不打自己总是好事,所以他点头道:“这个……当然。”走一步看一步罢。次日府里众人看见青罗后都变了脸色,青罗却背着孩子不以为然地走来走去,仿佛他这一年从来没离开过似的。看见他背上的婴儿顾夫人突然瞪大眼睛:“这孩子哪儿来的?”青罗得意地翘了翘嘴角,将孩子解下来给顾夫人看,“这是我和相公的儿子。”迎上母亲震惊疑惑的眼神,顾明楼摸着鼻子哈哈干笑了几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啊!这太好了!”顾夫人忽然喊了一声,她抱过孩子亲了一口,“怪不得我看他面善,原来是象楼儿小时候!长大也肯定和我楼儿一样俊!”顾明楼哭笑不得地看着母亲——这也太见风就是雨了罢!这时青罗淡淡对顾夫人道:“我有孩子了,能不能把那个女人赶走?”女人?顾夫人诧异地四处看看,有些不明白青罗指的是谁。顾明楼却立即反应了过来,知道他指的是自己以前的小妾若眉。当时顾夫人就是以孩子为理由帮他娶了若眉。如今青罗带了个孩子回来,认为若眉已经没有存在的理由,所以要求顾夫人把她赶走。顾明楼连忙道:“她已经走了。”“不对。”青罗很肯定地道,“刚才我看见了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以前没见过。”顾明楼猜想他指的是弄玉,于是敷衍他道:“会的会的,一定一定。”顾夫人的脸却沉了一沉,然而随即又露出个笑容,朝青罗道:“你放心,如今你有孩子了,当然不能再让楼儿娶妾。不过已经娶的却是退不回去了,否则人家无依无靠,会死的。青罗你这么善良,一定不忍心看她死罢。”青罗善良?顾明楼对母亲口是心非的本领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可再往深处一想,青罗的确没有做过什么大jian大恶之事,就算吴卓真是他杀的,也属于是自卫。而且这吴卓不知害过多少人,说起来青罗算是为民除害呢!然而就算是如此,离善良似乎还是有那么一段距离。听了顾夫人的话青罗蹙眉思索了一阵,才转过身向顾明楼道:“那你不可以和她做那件事。”顾明楼见他如此慷慨,如蒙大赦,连声道:“绝对不会。”一边悄悄朝顾夫人使了个眼色,暗示自己只是敷衍。顾夫人面色终于缓和下来,抱着孩子吩咐人请奶妈去了。傍晚顾明祯从衙门回来,顾夫人看见他进屋,随口问道:“翠屏山的事情如何了?”顾明祯道:“官府批文没什么问题,只是那里的玉质似乎不是很好,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见母亲房中多了个孩子,便问她这孩子是谁家的。顾夫人叹了口气,道:“青罗昨夜回来了,也不知他从哪儿捡了个孩子过来,硬说是他和楼儿生的。”顾明祯先是一惊,随即嗤笑出声,“公鸡也好意思说自己会下蛋?”顾夫人无奈地道,“那有什么办法。只要他不闹事就行了,再给他折腾下去,楼儿怕是会没命。”顾明祯沉声道:“娘亲不用担忧,我自有办法对付他。”“呀呀……”看见生人床上的婴孩对着顾明祯叫嚷起来,乌黑的眼珠转来转去,口角还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口水。顾明祯见他生得可爱,忍不住过去摸了摸他的脸。留意到他粉嫩的脖子上挂着件东西,他面色陡然一变,忙拿起来看了看。红色的细绳上缀着两个月牙儿,分别是紫晶与白玉所制。其中白玉月牙上刻着一个“月”字,玉质通透,毫无瑕疵,而水晶月牙上则刻着个“昭”字,晶莹剔透,光彩迷离。他盯着手中这件东西,面色越来越难看。顾夫人连喊了他好几声他才转过身来,于是纳罕地问道:“你是怎么了?”顾明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沉吟了一下,又道:“娘,我和您商量件事。”晚上顾夫人专门摆宴为青罗接风,青罗很爽快地去了,饭桌上他虽还是象从前一般沉默,表情却不象过去那样僵硬,是以气氛倒还算是融洽。席间顾明祯倒了杯酒送到青罗面前,又端起自己的酒杯向他道:“今日合家团圆,愚兄敬你一杯。”青罗闻言蹙起了眉头,自那次在西城酒楼因醉酒差点遭吴卓污辱之后,他便视水酒为洪水猛兽,再不肯沾。顾明祯见他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尴尬地干咳了一声。顾明楼怕兄长面子上过不去,忙悄声朝青罗央求道:“只是一杯,你就喝了罢。”青罗看了他一眼,踌躇了片刻,终于端起酒一饮而尽。顾明祯松了口气,饮完后坐了下来,原本紧张的气氛立即也缓和了不少。顾明祯帮青罗夹了些菜,又问他这一年都去了哪里。青罗随口道:“就在城外往西几十里的山上。”顾夫人一听惊讶地道:“你怎么会住在山上?就你一个人么?平常都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