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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神魂自远方悠悠投入这灯盏之中。那盏暗淡无光的琉璃灯忽然亮了,晕黄灯光映亮了沉寂的黑暗。“一切当真到了你料想时最糟糕的境地,真是天命如棋不容更改。好在一切尚有回转余地,事在人为。”她这句幽幽话语却被吞没在烈烈风声中,再难听见分毫。第章简直伤眼睛。不知为何,姜潮一瞧见自己师父同杨师叔待在一块,脑中自然而然就浮现出这几个字。还是容纨师公说得对,他们俩合该早点结为道侣住到一块,免得其他人瞧得郁闷心塞。那不过八九岁的孩童极严肃地点了点头,反倒越发紧紧盯住那二人不放,简直半点都不避讳。饶是厚脸皮的方景明,也不由虚咳一声和颜悦色道:“乖徒儿,为师昨日留下的那本可曾背完了?明天为师就要考校你一番,若不能倒背如流我就要罚你抄上十遍……”却是冲霄剑宗修心之法的粗浅法门,自那桩事情后,入了冲霄剑宗门下的小弟子们若不能悟透这万余字的修心口诀,师父断不会先传其剑诀。这狐狸般狡猾的师父当真为老不尊。昨天他分明说七日之后再考校,仅仅因为自己打扰了他与杨师叔,他将那期限缩短成一日,明摆着就是要罚他。然而整个九峦界都没有徒弟揭师父短的道理,于是姜潮只是冰着一张脸道:“徒儿早就能倒背如流,师父可以当场考校。心如明月亦如波涛,生性无定……”饶是精乖如方景明,也吃惊地好好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便宜徒弟。不过短短一晚,这孩子就能将那万余字的背得滚瓜烂熟,当真是天资聪颖非同一般。杨虚言兴致勃勃地插了一句道:“小师侄却比我聪明多了,我当年最讨厌背书,为此还被师父罚了好几次。我瞧他这般聪慧模样,倒有几分像顾……”他只开了个头,就猛然住了口,一双猫眼中却有掩不住的颓然之色。顾什么呢?是什么让一向无所顾忌的杨师叔这般避讳,甚至不愿开口说完那人的名字。姜潮心中疑惑,却只是略微睁大了他的眼睛,询问般望向方景明。不得了啊,不得了,方景明不由咋舌。他当年一瞧这孩子浑身淡定自若的气派,却觉得姜潮颇有那一脉的风采。一般的少言寡语气势非凡,眼神中都好似淬了火沥了冰。正是那一眼之缘,才让方景明自十名孩童中挑中姜潮收入座下。方景明带着姜潮去见容纨时,那女修只是点头说着好好好,她望着姜潮的目光似是回忆又似痛惜。冲霄剑宗上上下下谁都能看出这孩子像谁,偏偏那人却是他们不愿再直视的伤痕,稍一触碰就是鲜血淋漓。“若是他还在就好了,姜潮合该是他的徒弟。”杨虚言闷闷地说,“我觉得小姜潮同他一定合得来。”又是这般晦暗不明的话语,每个宗门长辈见了他都先是惊愕随后却是怅然。姜潮十分不喜欢他们的眼神,好似许多人都在透过他回忆其他人一般,简直让他万分不快。“师尊对我很好,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那八九岁的孩童扬起一张表情冷淡的脸,说出的话语却颇为暖心。方景明先是愕然,随后那双细长的眼眸却眯了起来。他忽然笑道:“我可不敢想象,那人若是见到姜潮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他这般神情,简直和纪师叔当年一模一样。”那三个字让周遭的气氛沉默了一瞬,不言而喻的阴郁压在方景明与杨虚言心头,似一层薄薄的乌云。纪师叔,姜潮又敏锐地捕捉到了第二个名字。他隐隐约约觉得,这就是那条能够引导他解开层层谜团的线索。这等能被人记起的人物,冲霄剑宗中自然会有记载,想来他只要花些时日就能差得一清二楚。姜潮虽未言语,方景明却已从他神情中瞧出了分毫。他这徒弟一向极懂事亦极固执,区区八岁却自有打算,有时他这个师父亦勉强不得分毫。“既然你好奇,我就将所有事情说给你听。你与我一位长辈颇为相似,一般的少言寡语意志坚定。那人就是六百年前大名鼎鼎的源化真君纪钧,亦是现今那大衍派至极真君顾夕歌的师长。”“六百一十七年前,顾夕歌从仙堕魔。他杀了纪师叔叛门入了大衍派,我冲霄剑宗洞虚一脉才因此断了传承。”方景明说得风轻云淡,但姜潮却能听出那背后的苦涩与心痛。姜潮自然听过至极真君顾夕歌的名号。他年幼时总听到族中长辈用至极真君的名号吓唬小孩,说那魔修法力通天修为高绝,每日要吃一百个小孩的心脏,若他们再不听话就将其丢给至极真君。原来那般的魔道凶徒,亦曾是冲霄剑宗门下弟子么?堂堂仙道魁首冲霄剑宗,万余年来固然出过不少堕入魔道的弟子。但如顾夕歌般弑师叛门之人,依旧极为罕见。难怪冲霄剑宗上下都不愿提起那个人,亦不愿提起那件往事。“那座终年封锁的玄机峰,原本就是纪真君的洞府。自那魔修叛离冲霄剑宗后,玄机峰却也跟着层层封锁外人断难进入其中。”方景明道,“我将所有事情说给你听,便是让你心中有个大概,为师相信你自能拿捏其中分寸。”姜潮听了这话,却只鞠了一躬径自退下。他背后那两位长辈望着这小小孩童的背影,心中不由有一丝怅惘与悲哀。“所以我才说若是顾师兄在就好了,这孩子天生就是洞虚一脉的好苗子。”直至今日,杨虚言依旧固执地将顾夕歌称为师兄。可这话他只敢在方景明面前提一提。在其余仙道五派的人眼中,顾夕歌已然成了大逆不道弑师叛门之徒。若非顾夕歌修为高深心思缜密,他早被那些仙道门派灭了千百次。冲霄剑宗诸人即便知道其中有颇多坎坷之处,却依旧无法替顾夕歌辩驳什么。他弑师是真,堕魔亦是真,最后还叛门而出当起了大衍派的魔尊。更有混元派居高临下指责冲霄剑宗,他们说冲霄剑宗竟出了这般罪大恶极的弟子,这仙道魁首的位置还不如让一让。诸多事情累计在一起,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方景明日后细细回想起来,越发觉得那师徒俩落得如此结局,他根本脱不开干系。他明知纪钧那时心魔缠身不能自拔,却偏要将顾夕歌的死讯告诉他。那玄衣剑修一向太过刚硬亦太会掩饰,方景明才忽略了诸多不妥之处,一切悲剧早有有迹可循。然而这话他只能牢牢压在心底,平时只与杨虚言略微提上一提。“若是顾师弟还在,他一定很会喜欢姜潮。”方景明淡淡道,“事已至此,谁对谁错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