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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错觉:牙洞越变越大,直到整个口腔都变得空空荡荡。林赛觉得有人在他心上拔牙。他试着给关熠拨了一通语音电话。按下绿色的拨号键时,林赛的心跳变快了,好像他按下的是毁灭地球的炸弹按钮。他有些好笑:这种事也至于打电话吗?我打游戏魔怔了吧?电话并没有人接,最后自动挂断了。林赛放下手机,同时松了一口气。提示铃声惊醒了林赛,他难以适应明亮的光线,闭着眼睛摸索到沙发缝里的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关熠”,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刚才的梦。他确定刚才梦见了关熠,虽然梦的内容已经被忘得一干二净了。“喂。”林赛说。“喂?”“嗯。”沉默了一阵,林赛问:“你怎么不说话?”“不是你之前给我打电话的?”关熠说,“你有什么事?”“嗯……林赛慢慢坐起身。然而他心里想的却是:我刚才到底梦到关熠干什么了?终于,关熠笑起来,说:“你这个‘嗯……’是什么意思,学牛叫给我听?”“……”林赛下意识想说关熠有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说:“不是。”关熠问:“你已经睡了?”林赛赶紧清了清喉咙:“没有啊。”他们又持续了一会儿这样乏味空洞的对话,林赛终于想起话头,立刻一股脑倒出来,然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意思,即是说关熠不该删号,实在可惜之类。关熠非常有耐心地等他说完,才说了一句“无所谓”,让林赛也不要挂在心上。但林赛心里依然不痛快,他说:“不然我帮你重新买一个号吧。”说完他就有那么一点后悔。“李长安”账号上的那把七武和顶级坐骑的市价自然不用说,重点在于那一大把赛季排名的成就和奖励都是绝版的,更何况大部分人望穿了眼也拿不到。这种账号的卖家多不多且不说,即使遍地都是,林赛也觉得心在滴血。关熠问:“你真的要给我买啊?”他的语气好像在玩具店门口徘徊的小孩子。林赛一咬牙,在心里向他的新头盔、新改装计划和新护具挥泪道别,嘴上云淡风轻地说:“买啊。”关熠在那头笑。林赛听见,不由舒了口气,心想笑了就行,这波不亏。“你有心。”关熠说,“买号暂时用不上,赛哥别花冤枉钱。不过你现在要是方便的话,可不可以过来接我?我没钱付账了。”林赛推开网吧包间的门,关熠正戴着耳机看电影。他摘下耳机,对林赛说:“现在的网吧好贵。我怀疑老板看我纯洁,故意坑我。”林赛迟疑地问:“……你喝酒了吗?”“没有啊。”“那你为什么会说醉话。”林赛又问:“你没钱还开包间?”“我没想到这么贵。我学校隔壁的网吧才两块钱。”“……那是二十年前你小学隔壁的吧。”林赛要去前台结账,关熠一看进度条,电影还有半个钟头结束,让他看完了再走。林赛只好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中途瞟了关熠好多次,发觉他似乎一点也没有把删号的事放在心上,全神贯注地看电影。包间里的一束灯光正好从关熠头顶照下来,林赛发现关熠眼下微微发青,不自觉又多看了两眼。大约是房间墙壁全都涂成橘红色的缘故,关熠的嘴唇显得比平时红,皮肤也隐约蒙上了一层日落的金红色,眉毛在这橘红的氛围里更加浓黑,林赛甚至看清了一根一根同样浓黑的睫毛。房间里太闷了。林赛想,他有点透不过气。他集中精神去看电影,却发现那是一部无趣的爱情片。林赛目光飘忽,看桌上印着游戏广告的鼠标垫,看头顶的灯,看关熠搭在椅子扶手上的修长的手。“你觉得这部片子好看吗?”林赛问。“还可以。”林赛有些匪夷所思:“哪里好看?”“男主角好看。”“……”关熠注意到他的表情,立马又说:“你更好看。”林赛帮关熠结了账,顺路送他去地铁站,关熠却说他今晚上不回家。“你还要去哪里?”林赛问,“我送你吧,地跌都快收车了。”关熠接过头盔,说了一家酒店的名字。林赛把刚戴上的头盔摘了下来,怀疑自己听错了:“酒店?你去酒店过夜?”“我爸妈今天回来了。”关熠只说了这么一句,“走吧。”然而刚到半路,他们就在一间食店门口停了车。关熠点了墨鱼丸、糯米卷和白灼芥兰,帮林赛涮好碗筷,推到他面前。和他们拼桌的两个中年男人大声聊球赛,几乎盖过了角落里电视机的声音。墨鱼丸还剩一半的时候,林赛终于说了这顿夜宵的第一句话:“为什么你爸妈回来了,你就要去酒店住?”“不想在家住。”林赛看他眼皮也没抬,只好“噢”一声,权作回应。正在嚼第二根芥兰,关熠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打删号战的时候我爸刚好打电话过来,害我输了,我生他们的气。”林赛附和地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上车之前,关熠让林赛骑慢点,林赛就放慢了车速,后来索性连头盔都摘了。电动车纷纷从他们身边疾驰而去,后来一个骑自行车的女人赶上来,和他们并驾齐驱了好一段,后来她奋力蹬车,把林赛甩在了身后。关熠说:“……你不怕熄火吗?”林赛向左一拐,进入街道,四周顿时一静。道路两旁的榕树遮天蔽日,密密匝匝的长须垂下来,将路灯的光线切割得破碎了,使得摩托车前的大灯光线雪箭似的直射丨出去。“我小时候在那里念幼儿园。”关熠忽然说。林赛转头,只看见一棵大榕树,后面似乎隐约有一条小街通向夜色深处。然而不等他看清,这一切就都被抛下了。“你耳朵上居然有一颗痣。”这句话在林赛耳边响起,一股温热的气流同时吹进他耳朵里。林赛浑身一个激灵,手一抖,差点翻车。他连忙把车刹住,猛地回头:“你干什么!”关熠也被吓了一跳,疑惑地说:“我没干什么啊。”林赛发现他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紧紧搂着自己,立刻说:“放开!”关熠马上松开两只手。林赛瞪着他,眼睛被路灯的碎光映得很亮,那神态简直像一头吊睛猛虎。关熠自忖今天没有捋虎须,不知道怎么惹得这大猫突然发威,他也不敢问,这条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万一林赛六亲不认发起浑来,他挨揍都叫不来人拔刀相助。一想起林赛的拳头,关熠就觉得鼻子隐隐作痛。他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林赛却打断了他:“你刚才往我耳朵里吹气。”关熠觉得自己傻了:“……你说什么?”“你,刚才,往我耳朵里吹气。”关熠真觉得自己傻了。他看见林赛耳朵尖上有一颗痣的时候,心里确实想这么干,然而他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这不是他有没有胆子这么干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