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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于丹阳观的道士,公主下葬的礼制也不过平常规格。朝臣们交口称颂陛下圣明,民间却暗暗流传着各种解读。而对宫闱秘事了解更多的人们,却对另一条消息更感兴趣:宫中从天而降一位贵嫔娘娘,恩宠倍盛,如日中天,据说出身于陛下的母族,容貌甚美,身份高贵,并非一般妃嫔可比,连中宫都要逊色许多。又有那心思活络的,开始计算起何氏还能将后位留在手中多久。明眼人却看出来,陛下的宠爱难保长久,这位新贵嫔想站稳脚跟,必需得诞下子嗣啊。如果贵嫔娘娘生下小皇子……唉,那还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你说这几乎没人见过的贵嫔就是公主?”韩平眉头微皱,不大敢相信。他身上的伤养了大半个月才好,其间一直躲藏在乡下农舍里,只有缥云隔几日来见他一次,送些食物药品。也只有从她那里,韩平才能得到公主的消息。“干嘛,不信我?”缥云杏眼圆睁,嘴巴一扁,老大不高兴,“不信我你自己去宫里看贵嫔呀,谁爱管你的事似的!”“不是,你——”韩平笑呵呵地将缥云搂过来,故意拿下巴上新长出的短胡茬磨蹭女孩脸上细嫩的肌肤,缥云一阵挣扎,却被他牢牢抱在怀里,挣脱不得,便拉着韩平在草席上滚作一团,天气本就炎热,这下子两个人都弄得面红耳赤。韩平打受伤以来许久没碰过女人,此刻佳人在怀,便有些心驰意动,下身也随之坚硬起来,借势要去解缥云的衣带。缥云灵巧地从他手臂下钻出来,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我今晚还要去参军府上,待不了多久,先说正事。”韩平倒也不强求,端坐起来,规矩地行了个礼,沉声道:“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不该再多叨扰娘子。无论公主在哪儿、变成了谁,我总要亲自看到她没事才放心。娘子与我,萍水相逢,便是天缘,若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决不忘犬马之报。”缥云翻了个白眼:“你说你,不过就是个男宠而已,干嘛要这么长情,谁去救她也轮不到你去呀。”“不是那样。滴水之恩当以涌泉报之,公主庇护我多年,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一介武夫,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个了。”缥云见他坚决,不再多问,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希望你对每个恩人都有这份心。”“嗯?”韩平不解。缥云眼眶微红,笑得凄然:“我在班主那里打过招呼,今后都不接客了。”韩平瞬间懂了她的意思,这时候却不合适作出承诺,他只好羞愧地低下头,狭小的房屋里一时陷入了沉寂。半晌,韩平嘿嘿闷声笑了起来。缥云带着疑惑看向他,韩平像个年轻小伙子一样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道:“可笑我这一生,年轻的时候仗着一身武艺,不求正业,整日浪荡不羁,流连在勾栏瓦舍,多少次花光了身上银子,都是几个相好的行首轮番接济我。如今年近半百,又走回到老路上来了。”缥云抬抬眉,没说话。韩平有这番经历她一点也不觉稀奇,只奇怪他特意提起这桩,毕竟他之前在公主府不也是被女人养着,她早就知道啊。韩平心情很是复杂。对于艳遇,他一向来者不拒,也知晓自己这副落拓的样子偏偏很合某类女子的胃口,对他而言,拒绝一个明丽活泼又一心为他考虑的女子实在是很难的一件事。可他心底也清楚,缥云年轻美貌、聪慧练达,她能早早为自己积攒下一笔钱财,知道为将来做打算,在奉行及时行乐的歌女中,一百个里也出不了一个缥云这样的。这样的女人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他配不上她。两人各怀心事,又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末了,缥云先整理好了思绪,又恢复到了平日里风情中带着精明的模样,耐心劝道:“没人亲眼见过贵嫔是不是公主,我也只是说这个可能性很高而已。先不急着行动,你这样没头没脑撞上去,也查不出什么来。青云班时不时有进宫的机会,多等几天,到时候我想想法子让你混进去。就算进宫不成,魏国夫人交友广泛,还可以从她那里入手。”“魏国夫人?”韩平一脸古怪。缥云若有所思:“有人说,这位贵嫔娘娘其实并不姓杨,也不是先太后族人,而是魏国夫人的私生女,借着杨氏的名字进宫的。我这才觉得不对,怀疑贵嫔就是华阳长公主。魏国夫人丈夫倒是好几个,可什么时候多出来个女儿呢?”第四十六章金屋(下)二十二天了。船舱狭小逼仄,点翠倚着舱壁,掰着手指数天数。从和公主失去联络起,已经过去二十二天了。当夜她和孟真先于公主渡江,和北朝的人在江北汇合,一同等待公主到来。可最后,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公主没来,宇文丞相急匆匆的要返回,命人将她和孟真绑了起来,带到江边上。想到这里,点翠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听说宇文琮虔诚礼佛,她还一直以为行为举止温文尔雅的宇文琮是个和公主一样和善的人。直到那个时候,她脑子里想的还是只要她和孟真发誓不透露宇文琮的图谋、让他顺利返回北朝,他就会放过他们。真是天真得可笑!如果不是孟真先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当夜晚就会被沉入江底吧,是他在紧要关头撞开制住他们的士兵,用私藏在身的匕首割断了捆住她的绳索,将她撞入滚滚江水当中。他是不是也跟着落下来呢?点翠不敢确定,她拼命回想,却只能记起当时轰隆隆的江流声。“娘子,饮些米浆吧。”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布帘挑起,一个老迈的妇人佝偻着踏进舱内,手里捧着一只木碗。点翠抬眼望过去,布帘之后一个壮实的渔民也在看向这边,和点翠的视线一对上,慌忙错开眼去。点翠低下头,跟老妇人道了声谢,小口小口地吸着米浆。那夜她落入江中,漂出去好几里地,刚好被下游一家渔户救起,点翠称呼这老妇人为盛mama,外边的汉子是盛mama的小儿子。点翠落水时虽然身无分文,但衣服布料精贵,一看就出身不凡,她自称是建康城里官宦人家的贵女,渡江时遇到匪人,所以这些天盛mama一家都待点翠极亲切。点翠饮用米浆的时候,盛mama扶起她的手臂,口中不断说:“这疤过些日子就浅得看不出了,无损于娘子品貌,唉,这年头江匪心狠手毒,对着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如何下得去手……”手臂上一条长长的疤痕,虽然早已好了,看起来还像是条歪歪扭扭的虫子,很是显眼,点翠看着那疤痕,神情变得恍惚。那刀疤不是来自子虚乌有的江匪,那是孟真划断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