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三（28）水声

    就这样一路数学家们回答问题、老夫人填答案、卡特殿后、白莎和爱丽丝以匕首将之前的罩衫撕成布条填门，分工明确地再经过了几道门关，白莎觉着，她们是不断地往地表方向上升的。

    她记得之前在指挥室看过的卫星地图，神殿之上应该就是黑沙漠腹地里的某处石崖。只是，空气中却一直浮动着一股微微湿冷的潮意，她甚至在某些时间听见了，水声。

    ——太奇怪了啊，大沙漠正中的，水汽从哪里来的，又哪里来的水声？

    她怀疑自己幻听，也没空去多想，就这么走到了最后，她们遇到了一个甬道，它是垂直往上的。

    牙色石壁间未留有任何可供攀爬的孔洞；而岩面虽然凹凸不平，却鲜有真正的落脚点。

    卡特仰首，以手机的光垂直往上照，照出了石顶间悬挂着的一个黑乎乎、残破似是活轮的装置。

    他蹙着眉有些为难。

    “这个看着以前是用绳子吊着人上下的简易吊梯装置。我爬上去是没问题，卡罗尔小姐和爱丽丝小姐也肯定没问题，但……”

    白莎也明白他未说完的意思，老夫人、教授、崔斯夫人是不行的，而且，她的手机电量只剩下18%，就快断电了。

    她们需要绳子一类的帮助。

    之前那些信徒身上剥下来的罩衫都没了，拿去填补门防堵住蝎子、蛇和毒气渗透去了，现在不可能再回头去取的。

    三十分钟时间也早就过了，先知的人随时都可能追过来，没有时间再耽误了。

    下一时，白莎很潇洒地直接一扯自己连衣裙背后的蝴蝶结，扯开一条长长的酒红色布缎带。

    “这个可以吗？”

    连衣裙瞬间松了，她不在意地试了试绸带的强度，犹有些不放心，干脆利落地整个裙子都脱掉，扯碎了缠上这条缎带加固。

    白莎全身只剩一套很惹火的内衣，衬着雪肤和玲珑有致的身材间道道擦伤和暧昧的痕迹。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而在场的众人均是一愣，两位男士急忙很绅士地移开眼睛。

    老夫人赶快把自己披着的她丈夫的那件西服脱下来，搭在她身上；而白莎手间不停，三下两下便缠好了一条很坚固的布绳丢给卡特，而后者试了试，点了点头。

    “我带着绳子先上去，然后把教授、冯·诺曼夫人和崔斯夫人拉上去。卡罗尔小姐觉得……”

    他把手机还给白莎，习惯地看向她征询意见，而后者现在只剩内衣，真空罩一件男士西装，手间扣着扣子，动作间领口露出了笔直的肩胛和之下一大片带着殷红吻痕的肌肤，非常诱人，吓得卡特慌忙再度移目，不敢乱瞟。

    手机清幽的光线中，白莎有一瞬看见了这个少言寡欲的青年颊边，泛起的一抹浅浅的血色。

    他居然脸红了。

    她愣了愣，然后有些好笑，整了整衣服回答道。

    “我最后陪崔斯夫人一起上去，爱丽丝和教授同时，防止发生不测；而要是绳子能承担教授的体重没问题的话，两位夫人也肯定不会有问题。”

    于是卡特不再废话，身手矫健地开始徒手攀岩。

    发力间，他双臂、腿部的肌rou绷成凌厉而流畅的弧线，在手机的光线中，青年垂直而上的身形灵活而轻捷，身后松散束着的金栗色发丝在动作间轻晃，时而闪过琥珀般幽艳的质感，而只几下，他便攀上了最顶端的边缘，以臂发力将自己整个人送了上去。

    再几秒之后，他就找到了某处固定、绑好，那条白莎的连衣裙绳子被他抛了下来，绳尾堪堪垂落到地面，刚刚好；而此时，甬道的石壁外似是传来了某种sao动的声响，遥遥的一声连着一声，在空空深井似的圆柱形空间里回荡。

    教授已经往自己的腰间缠好了绳子，一扶墙一手抓紧绳索摇了摇，示意卡特可以往上拉了，而白莎竖耳倾听着遥声、分辨着。

    应该是……爆炸。

    如果这是先知的人找来的话，应该没有这么大动静吧？

    ——所以，会是亚瑟和爱丽丝已经开始突破，离她们不远了吗？

    那她们会先遇到亚瑟，还是爱丽丝呢？

    想起这两个家伙，她微微松了一口气，一时满心间都是柔软的安全感，轻松、温柔；下一瞬，却又无端地掺进了几丝甜蜜和烦恼。

    她想，如果先来的是亚瑟的话，这家伙从来都是很小气的，等他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又要脸色不好看。

    所以，到时候估计又得好好哄这个傲娇才行吧？

    她想起卡特刚才慌忙闪避的目光，又想起了之前那个沙漠的夜里，亚瑟一晚上黑沉黑沉的脸色；一时无奈又好笑，轻声叹了口气。

    而她身边，此时小少女版的爱丽丝也在准备，双手扶在墙上之前卡特选出的几处间，脚踩着一个凹处蓄力。

    手机的浅光中，她有些忧虑地回望了白莎一眼，而后者无需言语便明白她的顾虑，向她点了点头。

    “我会照顾好你mama和老夫人的，你别担心。”

    “你很好，等我的朋友长大之后，也许会像你一样。”

    下一时，爱丽丝扬头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攀岩，两下就追上了教授悬空上升的身影，只留下了闷闷的一声，在深井一般的甬道底部轻幽地回响：“……谢谢，我欠你一个人情。”

    少女话音中带着叛逆期所特有的迟疑和别扭，让白莎有一瞬的忍俊不禁；而这个微微沙质感的音色落在耳畔，也唤醒了她久远的记忆中，另一个和此时差不多、仍带着几分稚气的爱丽丝叛逆期的嗓音。

    她说：“白莎，我会保护你。”

    那是在白莎十岁生日前一天，被爱丽丝父亲的黑色林肯车强行带走以后的事吧？

    从那时起，爱丽丝一直精神紧张，生怕她被再度抓走了，最后甚至干脆抓着她和自己一起练习格斗。

    “你会保护我，那为什么我也要跟着你练习啊？有你保护我，不就成了吗？”

    那是全身是汗，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于是干脆躺倒在地垫上耍赖不干了的自己，她直直仰望着训练场雪白一格格的天花板，喘着气抱怨道。

    “而且你父亲也没对我做什么啊！还送了我回家，他说就想和我们开个玩笑，然后想和我说声生日快乐而已！你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白莎，你不了解那个人。”

    爱丽丝同样疲惫不堪地撑着膝盖喘息着，右眼窝有一块青肿，在白莎仰面的视线中，她有些狼狈的脸逆着头顶白炽的灯光，几缕金发凌乱地从颊边散落，滴汗的发梢扎在白莎脸颊、额角上，有些湿湿痒痒的。

    爱丽丝抬手拭去唇角渗出的一点血迹，俯视着她，表情异常认真。

    她说：“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是一定会来救你和索菲娅的。但白莎，你们要答应我好好努力，一定要活到我出现、来救你的一刻。”

    ……

    所以，约定好了的，我会活到你出现来救我；我也会为你守护好索菲娅。

    白莎依旧仰着头，手中光屏黯淡的光照着小少女高瘦的身形，灵活寻找着借力点，轻盈地往上攀爬，几下她的双手就已扒在了石壁顶端的边缘上；下一时，卡特伸手拉住了教授，也把他拽上了边缘之后。

    白莎转眸看了一眼身边的崔斯夫人，再度仰头看着顶端的爱丽丝，轻声笑了。

    她说：“不用还我人情了。对你那个叫白莎的朋友好点，就好。”

    小姑娘此时一脚踩在边缘、翻身登了上去，也不知道究竟听见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