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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我以为她已经下来了。”孟得又原地等了五分钟,不一会儿,带队老师过来附耳说了一句什么,孟得将点名簿一合:“行,那就出发吧。”云知人在队尾,发现前边的学生频频扭头看向自己,小声问前面的朱竹文:“我是不是头发乱了,大家怎么一直看我?”朱竹文看了她一眼,脸微微一红,“没。”实则云知平日里让厚厚的额发挡着,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五官,只注意到尖尖的下巴以及暗了楚仙一度的肤色。此时忽然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天然流畅的骨相展露无疑。她从楼内奔出来时,吸引了不少目光,而这两日与她同行的上海学生更是惊奇——林云知竟这般好看?之前怎么没发现。云知没察觉这些,她只是奇怪楚仙去了哪,中途问过领队老师一回,只说“另有安排”。孟得先带他们参观了阅览室,里头有十来张长形方桌,在校大学生安安静静翻书学习,少年们自觉屏息凝神,脚步都轻了,生怕打搅到人。饶是沪澄和大南大学都有图书室,云知还是被这偌大的图书馆惊着了,左右两侧放眼望去数十个几丈高的书架,以类型分区域摆放,书香卷帙味浓厚,用书海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她随手拿下一本,出版时间竟是民国初年,还有好多本数学译本都是晚清年间就有了,可这些书籍别说是曾经的她,只怕整个朝廷能看着的都不及一二。孟得说,这半个月大家可以随时来阅览,少年们一阵雀跃,出了图书馆后,又分别去了体育馆、天文仪器室、文理实验室,或在各课教室门前稍作停留。云知之前在暑期泡在大南大学一整个月,这北京至高学府对她来说算是更开眼界,可对其他少年而言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不论是生活环境还是读书氛围,都是前所未有的。参观后原地散开自由活动。少年们无比兴奋,云知没多逗留,回去路上又碰上了孟得。孟得说:“我第一次来我们学校,可是逛了一整天都没舍得回宿舍。你这么早就回去了?”“我回去看看我姐回来没,你知道她到底去哪了么。”孟得摇头:“说是有要事得出去一趟,直接跳过我们和马主任请的假。”楚仙有事怎么不同她说?云知道:“您这就准假了?”“先斩后奏还能如何?说是给大人物给请走的,马主任都点头了。”语气中颇有不悦。大人物?她更觉奇怪,孟得无奈:“这次名额有限,别人想都不敢想,你们这些富家子女啊,当这是来玩的么……”云知闻言,却是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孟老师,这次新文学社的活动,我们中学部总共只有四十二个人对么?”“嗯,对。”“我们浙沪区就有十几个人了,还有十八个是北京本地的,剩下不到二十人多来自于湖北、广州、南京。”云知说:“我不知道大学部是什么情况,至少在我看来,对中国大部分在读的中学生而言,根本就没有参与的机会吧。”孟得稍稍一怔,“这次活动是由我校与新文学社共同筹办的,本意希望更多有才华的学生前来交流学习的,经费本就有限,只提供食宿……”云知说:“付不起的路费的学生,不就直接被淘汰了么?”孟得叹了口气。培训只是一个小小的缩影。“像你们上海的大南,还有南边的几所大学,每年需要上百块大洋才念得起书,我们校长已经以及各院长、老师,都在做许多努力,大部分的学费都是政府补贴的,一年缩至三十块大洋……”孟得说到这儿,又叹了一下,“当然,也抵得上普通工人三个月的工资了……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些的?”云知垂眸。她一度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为笼中鸟,不知天地俱变。重生以来她最强大的念头就是念书、自食其力,才不枉重活一场。真的开始学习,感受知识带来的力量,再到眼看着伯昀他们离去,她开始思考——如果读书只是为了过得更好,那么放弃优越的生活,踏上一条艰难的的路,又是为了什么?当年的沈一拂,身为清廷的既得益者,只在下轮船到湖北三个月,就毅然决然抛弃一切,踏上那条变革之路时,又是怀着一个什么样的心情?事实上,在听过马老教授的话后,她依旧委屈,为往昔,为后来,为理解他的时刻,愈发显得那漫长到叫人绝望的岁月,都成了微不足道的事。直到此刻,都未必真正的感同身受。她只是忽然发现,自己能够踏入这所最高的学府里,竟是四万万国人中的凤毛麟角。非是足够优秀,只因得天独厚。便如爱新觉罗妘婛,因封建愚昧死在小小的阑尾炎中,世上如她这般的人何其多?大多老百姓根本没有机会接受教育,终其一生,都接触不到一本。沉睡者,因无知而蒙昧,因循守旧而麻木不仁;觉醒者,因能接触到光明,才看到那漫天无际的黑暗与高悬于顶的屠刀。但凡沉默,或可安度一生,哪怕他们知道,迈出去的时刻,会先触碰到那根线,仍要义无反顾,仍要高声呐喊。若连醒着的人都沉默,又有谁能唤的醒沉睡的人呢?那么她呢?她又是什么样的人?孟得拍了拍她的肩,“你怎么又发起呆来了?”云知的视线移向孟得,认真道:“我是觉得孟老师说的没错,我们这些人,是该好好珍惜每一次机会的。”说完,同孟得挥了挥手,留下孟老师一脸莫名:咦,我有说这句话么?楚仙等到晚饭后才回来。进门的时候云知洗漱出来,看到她褪下一身驼色大衣,里头竟然只穿着一条光面的衬衫长裙,第一反应是:“三姐,外边现在才几度,你穿裙子啊?”楚仙鼻子都冻红了,却还嘴硬着:“我坐车回来的,走几步不冷……壶里有热水么?”云知点头,楚仙将壶里的水一股脑倒入盆里,拿毛巾烫过拧开,洗过一把脸后才舒坦道:“下午孟老师有说我什么吗?”“也没有。”云知问:“你去哪里了?”楚仙换衣服的手一顿,“去见人。”“就是问你见谁了。”“是我爸爸的朋友,他听说我来北京,就过来接我咯。”楚仙将毛衣穿好,直接踱向洗浴室,云知站在门边,依旧不解:“可是下午一起参观学校,你也没必要请假去吧……”“我既然去了,自是聊重要的事,这人在政府任要职,爸爸打算在天津做生意,人家邀约我还能不去么?何况主任那边都同意了,还要和你一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