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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59

    那些花并非名贵之种,可生于王贵妃宫里,合着她不喜矫饰的性子,倒更显得清丽出尘了。

郓王每每步过那片菊蒲,便要停下赏玩一番。

说来,这些花,到底颇是可怜。

本该于悠然南山间,才足以见出它的风骨。偏偏宫墙之中,这样的出世之花,倒像是个笑话。

王贵妃正领着宫人们浇水,亲力亲为,是有桑蚕之德。

郓王见着,方行一礼,只唤了句“母妃”。

“我的儿,今日不赶着回府了?”王贵妃笑道。

郓王亦低头一笑:

“不敢回府,怕有刺客。还是母妃宫中安稳些。”

王贵妃依旧神情从容地浇花,只打发了宫人们去,遂道:

“不承想,朱小娘子这般情深义重。可痴情用错了地方,却会坏了大事。”

“母妃该谢凤娘的。”郓王道,“她救了我一命,亦是救母妃一命。”

王贵妃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儿子,只笑道:

“阿楷,你在说什么?”

郓王叹了口气:

“若事成,母妃是想推在东宫头上吧!”

皇帝向来最疼爱郓王的,众皇子们哪个不妒忌?若说太子忧心储君之位不保,暗下杀手,也并非不可能。

况且,郓王本是受害之人,王贵妃身为郓王生母,六宫之主,一切黑白自由她说。若真想要些铁证,还怕做不出来么?

到那时,太子越是辩白,只会越令皇帝厌弃。

郓王便知她是这个主意,只道:

“利用父皇的恻隐之心,着实是个好计策。可母妃,是否太高估父皇对儿臣的宠爱了?”

郓王又道:

“父皇与儿臣,不过是书画之交。那样的宠爱,是赏儿臣天下最难得的字画,而非交付江山。”

王贵妃面不改色,似乎在说家常琐事:

“你莫要妄自菲薄。你父皇待你,自小便与众皇子不同。况且,眼下内忧外患,尤其北地外族猖獗。太子温吞无能,陛下早有易储之心。否则,就这点把戏,如何瞒过你父皇?”

郓王面带微惊,还当母妃鲁莽,到底是自己小瞧了她。

纵然深宫妇人,也未必没有男儿的筹谋与胆略。

王贵妃又道:

“只要阿楷要这个储君之位,办法,母妃多的是。你父皇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能当得名正言顺!”

郓王抬起眸子,看着王贵妃。她的心思很深,郓王自小便从未读透过。

王贵妃宫中装点,淡泊而文气,却不过是她愿意作出来的样子。这等七巧玲珑心,她一年一年地藏,一年一年地埋,竟连她自己也骗得团团转。

诚如王贵妃方才言语之时,却还悠然浇花。这等闲适恬静,似乎只将家国大事尽然当做掌上玩物。

郓王近前了几步,方道:

“看来,是万事俱备,势在必行了。可母妃,终究算漏了一卦。”

王贵妃神情颤了颤,这才显出些紧张。

“这个局里,母妃借不到东风。”郓王道,转而洒脱一笑,“储君之位,儿臣不稀罕。”

☆、第一百六十二章秋风清7

只见郓王神情泰然,正一派云淡风轻的气度。

王贵妃看他一眼,又默了半晌,方道:

“一步之遥罢了,我儿莫要糊涂。”

“母妃莫要糊涂。”郓王作揖道。

王贵妃只抬眼看着他,终是放下水盂,却不言语。

郓王又道:

“如今新旧党争才得平息,又适逢jian佞当道。这朝堂之事,当真风云诡变,猜不透得很。”

王贵妃笑了笑,又执起水盂:

“jian佞?这话真是好伤人心啊!我儿口中的jian佞,可皆是朝堂上下帮衬着你的。”

“蔡太师之流,有些佞才,却心术不正。”郓王正色道,“儿臣平日里,只与他们书画相交,何曾在朝堂之上有过勾结?”

他愣了愣,脑中猛然一个闪念。

郓王忽直直盯着王贵妃:

“莫不是母妃……”

“母妃!”郓王行一大礼,“此是大忌啊!”

自大宋开国以来,上至太祖,下至当今陛下,无不对内外勾结之事,忌讳颇深。

前朝女主乱权,误国误民,宫妃们皆引以为戒。母妃在后宫横行也就罢了,若与朝臣有所勾结,无异于自寻死路!

她如何能这般糊涂!

“莫慌。”王贵妃淡淡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我儿一生荣贵,母妃做什么,俱是值得之事。”

郓王顿了顿,微蹙着眉头:

“这个储君之位,对母妃而言,真这般要紧么?”

王贵妃笑了笑:

“适才,阿楷说不稀罕。可若摆在你面前,果真不要?”

“并非不要。”郓王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至于那等构陷的手段,却是大可不必。”

见他神情严肃,铁面俨然,倒显得王贵妃有些小人之心。她忽黯了黯神色,郓王此话,应是在怪她了。

她叹了口气:

“我费心筹谋,却落得一句大可不必……阿楷,是嫌母妃狠辣么?”

郓王一惊,忙行礼道:

“儿臣不敢。”

“你心中已然怪我,又有什么敢不敢的!”王贵妃瞥他一眼。

郓王看着王贵妃,心下百感交集。

从前三月里,母妃宫中开满了梨花,皑皑如雪,盈盈清润。那时,父皇与母妃最喜在梨花树下,一同教他写字作画。

母妃笑语婉转,是何等的温柔贤良?怎么眼下,竟成了这个模样?

这个波澜不惊,冷漠如霜的母妃,他只觉陌生得可怕。

郓王深吸一口气:

“母妃是长辈,行事自有主张,儿臣本不该过问。可太子,亦是儿臣的亲长兄。骨rou至亲,断不是一箭得以了结的。”

王贵妃蹙眉审视着他,越发不懂儿子心中所想。

自古以来,储位之争无不是血淋淋的惨象,哪有什么骨rou亲情可言?

郓王自知她的疑惑,只道:

“纵便是争,亦应是场君子之争。君子大仁,为国为民。太子虽温吞懦弱些,行事却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于此之上,儿臣不愿落了下乘!”

王贵妃听得愣在那处,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郓王又道:

“治国,并非弄权。心怀苍生,兼济天下,方是为君之道。”

王贵妃凝视着眼前的郓王,还总当他是个需时时护着的孩子。谁知他今日一番话,于王贵妃,更像是醍醐灌顶。

她忽叹了一口气,面色微露羞愧。自己那些手段,确是太过小人行径了。

当年党争乱政,后宫亦多有毒瘤。那时,王贵妃为保后宫安定,不得不连根肃清,难免使了些不大光明的手段。

一年一年地过来,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