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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推开大门,门上没挂锁,门轴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在幽静的只有风声的深山中,显得尤为刺耳。

看到前院的场景,鹤丸瞳孔骤然紧缩。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十一月夜晚的风凉进骨缝里,他挪动着僵硬的脚步,一个个尸体排查过去,每发现一张自己不认识的脸,都会稍松一口气,然后提着心继续向前。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害怕看到那个女子的尸体,也许是因为她和主君一模一样的相貌吧。

鹤丸没有看到那个女子,倒是这些死状凄惨的人,他们当中有的倒地时手上还抓着武器,武器上沾血,而其他尸体上必然有这个武器留下的痕迹。

甚至还有几个两两叠在一起,你的刀剑刺透我的心脏,我的利刃切开你的喉咙。

同归于尽,自相残杀。

隐隐有挖土声路过前堂,随风传到这个庭院,还在给一具尸体翻身的鹤丸一怔,立刻站起身跑进前堂。

穿过前堂,来到一座方形内院,初冬的风忽然猛烈起来,雪沫成幕,鹤丸看到一个朦朦胧胧的背影。

风声渐缓,雪幕消散,一个手执铁锹的少女映入眼帘。

也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她穿着与雪同色的单衣,下身是绯色的袴,袖子上斑斑血迹像冬日里盛放的红梅。

“主君……”

鹤丸喃喃出声。

少女挖土的动作顿了顿,她回过头,幽潭般的目光落在鹤丸身上时,他忽然清醒了。

尽管相貌一致,但这个人不是主君,主君的眼睛要更温暖些,像缭绕着迷离水雾的温泉。

“你到底还是找来了。”少女叹了口气,将铁锹往身边一立,“不是说别让你跟着我了吗,付丧神。”

“我……”鹤丸一时辞穷。

“我都不追究你谎称自己是源家派来的,你怎么自己撞上来了呀。”少女语气无奈。

——源家……哦对了,源家!

“外面那些人……是你的家人?”鹤丸嗓子有些发紧,总觉得对方给出的回答不一定是他希望听到的答案,“他们是怎么死的?”

“你真的想知道?”

轻笑一声,少女目光一寸寸凉下来,像结了一层层的霜。

她缓缓开口,唇角笑容讥诮:

“我杀的。”

鹤丸的瞳孔再次骤缩。

“他们所有人都是我杀的,包括家督、长老、少家主在内,花山源氏本家共四十六口人,没有一个逃脱,全部死在我手上。”

——可尸体显示的明明是自相残杀!

“我施了术法,让他们自相残杀。”像是看出了鹤丸的疑惑,少女耸了耸肩,解释道:“一个个动手太累了,这样既快又省事不是吗?”

她的语气甚至带着几丝欢快,丝毫没因为外院那几十具尸体影响心情。

“估计明天平安京又要有新的传言,伯家审神者坑害父母兄长后,化身杀人狂魔,屠尽手足同胞。”

“为什么要这样做?”鹤丸语气艰涩。

“唔……为什么?”少女垂下眼睫,拿起旁边的铁锹继续挖土,语气轻飘飘的:“我就是想杀人了,不行吗?”

——这理由够任性!

半天没听到鹤丸动静,少女抬起头,看到对方一言难尽的神情,她笑了笑,“骗你的,其实原因非常简单。”

她一字一顿道:

“因为我,不想活了。”

第22章深宅酒酿

——不想活了?

非常让人摸不到头脑的理由,不想活了就要灭掉自己的族吗?

“这个理由……”鹤丸斟酌了一下,苦笑道:“真是吓到我了呢,确定不是搪塞我的?”

“我说,你胆子可真大。”少女没有做出正面回答,而是一边干活一边对鹤丸说:“正常人现在不是应该逃跑吗?你就不怕被我灭口……哦,你不是正常人,你是付丧神。”

沉默片刻,鹤丸缓缓开口:“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怪不得。”少女恍然大悟,“刚才就觉得不对劲,你看着我的时候仿佛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她顿了顿,仿佛不经意般问道:“那个人,是个什么样子的呢?”

“她是……”鹤丸忽然卡壳。

她有一双比少女更温暖的眼睛,她是他们的主君,然后呢?

其实关于白川信草的一切,他都不了解。

“呐,我觉得我应该是见过你的。”少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笑了笑,“不是套近乎,是真觉得你很眼熟,不但眼熟,还亲切,仿佛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她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我应该是把你给忘了。”

“错觉吧,我就不记得我见过你。”鹤丸瞥了一眼少女手中的铁锹,问她:“你这是在做什么?”

“虽然我灭了自己的族,但总不能把他们扔在院子里。”少女摇了摇头,啧声道:“哎呀呀我真是个善良的人。”

“……我帮你吧。”看她费力的挥舞着铁锹,手指冻得通红,神使鬼差的,鹤丸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少女愣了愣,喟叹道:“你真是个好人啊……”她从工具间找出一把铁锹,扔给鹤丸。

有着经常在本丸挖坑的经验,鹤丸的速度比少女快不少,在安葬死去的族人时,之前一直没再开口的少女终于说话了。

“这个人,是花山源氏的家督。”她面对着一个个简陋的墓碑,轻声说:“他年轻时是个非常懂进退的人,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了,越来越急功近利。”

“这个人,是家督的小儿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小时候还是很讨人喜欢的,会拉着我的衣角管我叫jiejie,后来大一点了,就会用石头砸我了。”

“这个人,是家督的兄弟,喜欢在外面游山玩水,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伴手礼,他没怎么碰过家族事务,什么都不懂。”

“这个人,是家督的夫人,性子很软,丈夫和儿子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家人说什么她都会遵从。”

“这个人,是花山源氏的长老之一,他很喜欢孩子,家里的孩子们也很喜欢他,一见到他就祖爷爷祖爷爷的叫他。”

“这个人,是花山源氏的少家主,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特别淘气,有一次掀了吉田家贵女的市女笠,女公子父亲的牛车堵在我们家门口,非要家督拿出个说法。”

……

一个人一个人的数过去,少女记着每个人生前的好与不好。

“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冷。”

少女抱臂打了个寒颤,抬头问鹤丸,“我有酒,可以暖暖身子,你喝吗?”

鹤丸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离开太久了,应该回去了,主君和同伴们都在等他,可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