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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颤:“你早饭吃了吗?”顾关山有点担心,坐在位置上回过头看他:“你怎么了?背疼?要不要我给你揉揉?”沈泽将他的语文书合上,伸手摸了摸顾关山的头发,柔和而温暖地看着她——摇了摇头。顾关山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自己可能把沈泽打傻了。课间里,沈泽看着自己的手机,顾关山在前面和丁芳芳打情骂俏,沈泽看了他们片刻,从通讯录里找出了顾远川的手机号。他停了停,发了条短信:“顾叔叔,有时间么,我想和你谈谈。”顾远川回复得很快:“这周六下午。”沈泽停顿了一下,看向顾关山,顾关山坐在花的影子里面。她和花与阳光是脱不开关系的,沈泽每次看到她都能联想出一个万物复苏的春天。他戳了戳顾关山,问:“你有你以前画的东西吗?我想看一看。”顾关山想都不想地从桌洞里掏出自己的素描本交给沈泽,沈泽坐在她身后翻了起来,她那个素描本画得已经很慢了——她这个学期摸鱼非常的少,素描本里面画着形形色色的人,只是用普通的4B铅笔画的,但是却都有着自己的灵魂。她画破旧的机器人,画螺丝钉,画站在一辆80年代生锈福特旁的大叔,大叔的皮夹克磨损了,眼神沧桑地望向远方。顾关山还画头上插着羽毛的法国贵妇,红唇艳丽,站在爬满花藤的阳台上,鸽子腾空飞起,她睥睨着草坪上的麻雀,带着一种轻蔑和不屑,看着平凡的众生。顾关山的画面暗了,开始画人,画人的神态,从眼睛里刻画人的过去和苦楚,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和故事在里头膨胀起来,像是她的心境。沈泽将那个本子收了,看向顾关山,她和丁芳芳说话时眼睛里都是一种难言的惫色。他第一次看到顾关山的时候,她神采飞扬,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自信。沈泽不想让那种不可一世凋零,好在现在还来得及。他什么都没有告诉顾关山。沈泽熬了好几个夜,把她的作品集做了。那并不难,沈泽的电脑上就有顾关山漫画的源文件,加上一部分从她的本子上扫描下来的铅笔马克笔的手绘,和顾关山以前发给他玩的几张正式彩稿——听说是什么合志的一部分,一份传说中的Portfolio就这么做了出来。沈泽并没有什么设计功底,也没什么艺术细胞,他只能自己胡乱摸索。在背完当天的笔记整理完错题之后,沈泽就一个人开着灯到深夜,在电脑前折磨自己,面对着顾关山缤纷到炫目的稿子,他笨拙地排版,在下面写上日期和简单的介绍。——这个如果让她来做,肯定会做得更漂亮,沈泽想。他一开始的时候,每次将图片拖进PS,每次敲下键盘介绍这幅图片,都觉心头流血。青紫的后背疼得钻心。他想着四年,想着他们的将来,他越是往后做,越是意识到——他在亲手送走那个顺尼罗河飘到他床前的婴儿。那个婴儿在近一年前飘到了他的床前,沈泽爱她,将一腔柔情和铁骨交了出去,如今他又将那裹着树脂的篮子放回了河流。沈泽在亲手送走,他的姑娘。沈泽眼眶都熬得通红,将那份排版简单甚至简陋的代表作品集做完,他做到后面甚至麻木了,心里想顾关山看到这玩意绝对会找个小白脸跑路——沈泽认为自己是个24K的混账,正在作死的道路上狂奔,因为他还要找一个顾关山绝不会接受的盟友。沈泽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进他以前和顾远川谈判的那个星巴克。顾远川坐在沙发上,晚春的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他平静地双腿交叠坐在那里,姿态有种说不出的文雅。沈泽这次和他认真打了个招呼。“顾叔叔好。”沈泽道。顾远川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说:“你好。”沈泽坐在了他的对面,将那嫩黄色的文件夹放在了黑桌子上。顾远川不解地看向沈泽。沈泽那天穿得也不甚正式,牛仔裤还卷了个裤腿,穿着一双耐克的高帮球鞋,就是坐姿和走路的样子不怎么自然,他僵硬地将那个文件夹推了过去。顾远川敏锐地问:“你后背怎么了?”沈泽说:“被揍的。”顾远川了然地点了点头,沈泽一后背的又是青又是紫的道道,他已经伏着睡了一个星期,一部分紫色痕迹已经泛黄了。“老沈脾气好。”顾远川嘲讽地说:“所以等到了现在才揍你。”然后他又问:“这是什么?”沈泽没回答,顾远川将那透明的文件夹翻开了。里面装着一本厚度可观的A4大小的小册子,封面上就是一行字:PORTFOLIO(代表作品集)——GUANSHANGU顾远川没什么表情地一页页地翻了过去,顾关山是个非常喜欢用鹅黄色和草绿的人,那颜色非常有感染力,阳光映在铜版纸上,将这个中年男人的脸都映得发亮。他一页页地翻完,沈泽就沉默地坐在他的对面,顾远川看完,将那一本印刷物慢条斯理地放在了桌上。顾远川嘲讽地问:“怎么给我这么个东西?我们公司现在设计师没有空缺,你把这个给我——没用。”沈泽顿了顿,轻声道:“顾叔叔,你考虑过让关山出国吗?”顾远川:“……”顾远川终于坐直了身体,看着沈泽。“我考虑过。”顾远川盯着沈泽道,“她根本不适合国内艺考这条路。但是她不愿意出去,说自己顶得住。我不会替她做决定了——但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沈泽艰难道:“……因为她不适合。”“我那天去画室,”沈泽艰难地承认:“……看到她坐在画架前哭。”顾远川:“……”沈泽手放在膝盖上,轻声道:“三月,我们在北京的时候。有个伊利诺伊艺术学院的教授说关山的风格和他们学校十分契合,对她抛出了橄榄枝……关山为了我,拒绝了,说不能背弃我们说好的事情。”顾远川没说话,望向沈泽。沈泽道:“我一直觉得她顶得住,不就是一年吗,能有多累?……但是我发现不是,她能顶住所有的外界压力,却顶不住自己对自己的怀疑……”“可她不该怀疑。”沈泽难受地停顿了一下,道:“虽然我说过一遍,但我还是要再说一遍——”“——顾关山是我见过的,也是以后的人生里,所能见到的,最有才华的女孩子。”沈泽说的每句话,都像是从心上剜rou。落地窗外月季茉莉开得一团一团,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