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颈

    陈思莞打开门，牧雨站在那儿，笑盈盈地看着她。他又换了一双新鞋，眼睛和背后的云光相得益彰。

    她奇道：“你找陈爱冰吗？他不在。”

    牧雨摇摇头，说：“我是来找你的。”

    找她干什么呢？

    “jiejie，我想和你上床。”

    ……

    …………

    ………………

    陈思莞说：“你先进来。”

    －

    这是牧雨第二次走进这间房子，一切都还是新奇的。他伸手拨了一下门边的风铃，一串鸣锵，发冷，发脆，杂乱无章，带得空气都摇晃。

    摇晃的世界之中，陈思莞开口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牧雨不是第一次听这句话。她和她弟弟一样，都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他们的语气很不一样。陈爱冰是紧绷着的一根弦，不漏出一丝颤音，而她说这话则像羽毛，晃悠悠轻飘飘，正如往他伤口上的那一吹。

    他胸有成竹地一笑：“jiejie应该很明白的。”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视。风铃仍在震颤，叮当，叮当，余音如涟漪，一圈圈荡开。半晌，陈思莞趿着拖鞋走到餐桌前。牧雨敲门前，她正用热水冲奶茶，还剩一部分粉末没溶解。

    “我不碰未成年，”她用一根金属勺搅拌，“被你爸妈知道了，找上门让我退钱，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牧雨道：“那，为什么和你弟就可以？”

    废话。我和我弟是一家人，你是吗？陈思莞笑了：“陈爱冰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牧雨也笑：“你误会爱冰了。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两个人之间如果发生过什么，相处起来的样子，与其他人是截然不同的。那天在这里，陈爱冰看陈思莞，陈思莞看陈爱冰，而他看着他们两个，想：有意思。

    陈思莞再次由衷地道：“你眼神儿真好。”

    紧接着她问：“所以你现在，是打算拿这个威胁我们吗？”

    牧雨好像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我不讨厌爱冰，也暂时没有看别人困扰的兴趣……但我更不想被jiejie赶出去。因此，你怎么理解都可以。”

    陈思莞无所谓地耸耸肩，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屏幕，入眼皆绿，是微信的余额页面。陈思莞抬抬眼皮，顺着往上看，牧雨微笑着盯着她。

    “我爸妈在国外，管不着我，也管不上你，”他说，“如果你答应的话，这些钱都是你的。”

    很合算的买卖吧？

    “而且jiejie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想过吧？”牧雨似乎凑近了一点儿，声音轻轻地落在她皮肤上，“不然，刚刚为什么让我进屋？上次又为什么给我上药？jiejie看上去，可不是那么热心的人。”

    牧雨的笑容诚实而无辜，闪亮得扎眼。……真恶劣啊。陈思莞想，如果她是陈爱冰，一定会非常、非常讨厌他。

    她忽然问：“我有一个问题。”

    “嗯？”

    “为什么要找我？”陈思莞歪了歪头，“难道你看到每一个同学的jiejie，都会提出这个要求吗？还是说你每遇见一个妓女，都要买她的服务？”

    如果牧雨是这样的人，那么她不认为陈爱冰对他会熟到——或者说殷勤到——愿意把他带到家里来。

    “当然不，”他忍俊不禁，随即又正色，“嗯……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上次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会有这么一天。你可以把这认为是——”

    一见钟情？

    牧雨道：“见色起意。”

    陈思莞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小腹发疼。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路走到床边，往床上一躺，干脆道：“来吧。”

    “什么？”

    “不是要和我上床？来呀。”

    等了半天，迟迟不见牧雨过来。她微微起身，惊奇道：“你不会没做过吧？”

    牧雨道：“我十七岁，没做过很奇怪吗？”

    可你招妓的样子不像十七岁。陈思莞问：“那你接过吻吗？”

    牧雨想，他当然接过吻。他不缺出众的家世容颜人缘，也不缺女朋友。第一次接吻时，亲他的人很认真，而他有点走神。我在接吻。原来接吻是这样的。

    突然，陈思莞捧住他的脸，亲了上来。她的舌头像蛇，伊甸园的蛇，很灵巧，也很坏，趁他不备侵入牙关。牧雨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却被得寸进尺，失掉更多地盘。避无可避，也不想再避，他主动迎了上去。

    她好像笑了一下，欢快地勾他的舌尖，像吃冰激凌那样……他错觉自己的舌头变作一团奶油，要被她吞入腹中。陈思莞肆意地搅弄着，也吃掉了他的神志，记忆与氧气。牧雨快窒息了，想要挣脱。忽然，她稍稍放开了他，短促地提醒：“呼吸。”

    紧接着又吻了上去，这次更深，更用力，仿佛吸吮地不止是他的唇舌。明明她的唇瓣很柔软……覆上来时却那么不容置疑。陈思莞的手摸上他的后脑，轻柔地摩挲着，也把他压得更近。牧雨任她动作，头脑一片空白，鼻端全是这个人的气息。

    铺天盖地。

    唇齿微分，牵连出一根濡细的银丝。她与他额头相抵，舔了舔唇角：“学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