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 那和你做

    “张淮臣，你醒醒。”

    从难得的课间睡梦中被叫醒，张淮臣睁开眼，桌边站着长发披肩的漂亮少女，认真低头注视着他。

    “啊……连意啊，怎么了？”他揉着眼睛直起身。

    谢连意抿抿唇，一张精致的脸上满是骄矜，仿佛又要赐予他什么恩赏：“我要去洗手间，你陪我。”

    张淮臣领命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好的大小姐，我们走吧。”

    课间人少，但还是有目光往他们这边飘，谢连意脸皮薄，不高兴地垮下脸：“都说了别这么叫我。”

    “是是是好好好，那走吧？”对待大小姐，顺着她就成。

    琴英是私立高中，再说夸张一点，就是贵族高中，在这儿读书的小孩家里非富即贵，学校的设施奢华无比，没有一块不干净的砖，就连厕所都有专人每天打扫五遍，香薰定时更换，人出来后能比进去前还香。

    张淮臣熟练地靠在厕所左边转角的地方等谢连意，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昨天又去医院陪床了一晚，压根没睡，已经和周公打了一整天的架。

    有几个和他同班的男生勾肩搭背地路过，斜眼睨过来，转回去笑成一团，然后有人说：“张淮臣，又在这儿当看门狗啊？”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谢大小姐的狗了，张淮臣心里叹气，一片坦然地勾勾唇：“是啊，不然没有今天的狗骨头。”

    他这么坦荡，倒没意思了，那几人自讨没趣，撇撇嘴走了。

    这边前脚刚路过厕所门口，后脚谢连意就出来了，看他一眼，又看了那几个人一眼。

    张淮臣：“在看什……”

    下一秒，他眼看着谢连意伸手在外衣口袋里掏了掏，半天掏出来一个圆形挂件，看了一眼后毫不犹豫地丢出去，正中刚才笑得最大声的人的脑袋。

    砰地一声响。

    男生龇牙咧嘴地回头：“我靠谁啊！你是不是有唔唔唔……”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周围两人七手八脚捂住了嘴，那两人小声在他耳边说：“别骂别骂，快走快走，这谢连意。”

    谢大小姐的恶名远扬。

    那男生被他的朋友拖走了，张淮臣悠悠漫步过去捡起惨遭大小姐当做武器的挂件，摊在手心里才看清是一个棕色的石膏娃娃，被封在密封袋里，因为刚才的一丢落在地上沾了些灰。

    张淮臣心疼地拍了拍：“你这是做什么？”

    谢连意还站在原地，浑身低气压：“他们那么嘲笑你，你听见了都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他们说的又没什么不对。”

    这句话肯定不对，说出口的刹那，谢连意的脸色更黑了，气鼓鼓瞪他：“你是我的朋友，他们骂你就是骂我，你不骂回去就是在默许他们骂我！”

    说完她转身就走，张淮臣还没从骂你骂我骂他的逻辑中绕出来，赶紧跟上去：“哎哎，什么你啊我啊的，别生气啊大小姐，这有什么可气的，被说两句又不会少块rou。”

    谢连意一扭身体，躲开他伸过来的手。

    张淮臣坚持不懈继续去拉：“我错了我错了，原谅我吧，好连意、小意，下次我一定骂回去。”

    脾气上来了的谢大小姐可倔，能一整天不理人，这下埋头走得飞快，张淮臣只能巴巴跟在她屁股后面好话说尽。

    “大小姐求你了，别生我气啊——话说这玩意儿哪来的。”他想去牵谢连意，又反应过来掌心还攥着那颗石膏娃娃。

    棕色的小熊。

    谢连意头也不回，声音不高兴极了：“涂了送你的，你拿走，我再也不想看见它。”

    “送我的？”张淮臣瞪大了眼，更为心疼地把娃娃往怀里一揣，“那你怎么还用它丢人，摔坏了怎么办？”

    谢连意恼了：“要你管！”

    大小姐背脊挺得直直的，如同一只高傲的孔雀，几步回到前排自己的座位上，看也不看他。

    又有八卦的视线飘过来了，张淮臣摸摸鼻子，怕给大小姐丢人，惹她更不开心，灰溜溜回了自己的后排坐下。

    只是从后面看着大小姐的背影，总觉得她似乎更生气了。

    这样挨到下午放学，张淮臣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要走，作为谢连意的“朋友”，就是在她需要时随时出现，在她不需要时别去打扰。

    还没想好一会儿是去看meimei还是mama，头顶罩上一层阴影，张淮臣抬头，漂亮的小孔雀高高在上站在他桌前，精致的小皮包丢在他桌上，她没低头，就那么垂眼睨他：“帮我背，你一会儿跟我走。”

    大小姐说啥就是啥，张淮臣毫无怨言，小心翼翼捧起谢连意那只上万的小皮包，挂到自己肩上：“好的，走吧。”

    去哪儿都不问。

    谢连意带着他去了立陶路的bricolage吃下午茶，侍应生把他们带进顶层靠窗的包间，打开菜单后顺畅地退了出去准备茶水。

    谢连意刷刷勾了几道甜品，看着对面一动不动的人皱起了眉：“你点啊。”

    张淮臣rou疼地捧起面前的菜单，啧——真贵，一道甜品够一周饭钱，他沉思：“这家店在美团上有套餐吗？”

    谢连意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那表情好像就在说“别侮辱我”。

    张淮臣赶紧当做无事发生过，拿起笔装模作样地勾了几道：“就这些吧。”

    菜单被他递过去，谢连意拿起看了一眼，又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神情看他一眼，抬笔多勾了几道：“分量很少的，你会吃不饱。”

    张淮臣：“那还这么贵？”

    眼见谢连意表情又要不对，他立马改口：“我是说，不愧是五星级酒店。”

    靠门的矮柜上摆了个中古风格的唱片机，优雅的钢琴曲缓慢流淌，甜品的淡香在空气中发酵，侍应生陆陆续续上完了所有东西，贴心地为他们关好了门。

    谢连意身上还穿着琴英的欧式风格制服，长发一半披在胸前，一半被碎钻发夹别到耳后，切开香草慕斯的动作流畅华丽，配上漂亮到完美的脸，观赏性十足。

    她叉了四分之一的慕斯送进口中，张淮臣看完，又看了眼自己面前那份一模一样的、只有他四分之一巴掌大的杏色慕斯，沉默两秒后，手里的叉子往它腰上一戳，喷砂簌簌掉了两块下去，剩下的慕斯被人整块吃掉。

    和谢连意比起来，就像是没进化完的原始人。

    不过谢连意像是习惯了，在张淮臣豪气地拎着小瓷杯往嘴里倒苹果汁的时候，优雅地擦了擦嘴角，不经意开口：“下周六是我十八岁生日。”

    张淮臣倒完一整杯苹果汁，砸两下嘴，没尝出来味，“嗯”了一声：“你想怎么庆祝？”

    谢连意小时候因为绑架休学过一年，现在才高二就已经要满十八，他因为家里的变故也晚上了一年学，还比她早了几个月成年。

    “我才不想特意庆祝，难不成还要办什么生日会吗，做作死了。”

    张淮臣想说你现在做的事不做作吗？

    但话到嘴里变成了：“那你有什么打算，需要我做什么？”

    这是包间，正值入冬没开窗，空气被关得闷了，温度好像都升高，燥意攀爬，谢连意的耳朵被烘得红了些，垂头认真戳着盘子里的千层酥：“有一件想做的事。”

    张淮臣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苹果汁：“什么事？”

    “就是…”谢连意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体验……”

    嘴里的蝴蝶酥顺着果汁咽下去后，张淮臣没听清，边继续喝边含混不清地问：“你说什么？”

    谢连意把千层酥戳破了，叉子撞上瓷盘叮地一响，也把她的脸颊撞得更红：“我说，我想、想找个人体验一下、一下…男女之间，那种事的感觉。”

    噗——

    张淮臣把苹果汁呛进了嗓子眼。

    “咳咳咳咳你……咳咳——”张淮臣拍着胸口撕心裂肺地咳，边咳边手抖地指着她，一副被气到的老父亲模样，偏偏说不出一个字。

    谢连意别过脸，咬住下唇：“你这什么反应啊，大惊小怪的。”

    “谢连意你咳咳咳、我咳咳——”张淮臣的眼神恐怖，仿佛恨不得冲上去掐住她脖子摇，说大小姐你清醒一点，很快脸就咳得和她一样红。

    谢连意的脸也红，仍旧强撑着冷静的表情：“你别说话了，免得把自己呛死了。”

    张淮臣猛地吸气，终于喘上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疯啦？你想什么呢？不准做那种事！”

    他生得高大，这一下挡了一半的光，胸膛还不稳地起伏着，满脸怒意，看着有几分唬人。

    可谢连意就是个越不准越死犟的性格：“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凭什么管我啊。”

    “你！”张淮臣猛地坐下，又腾地站起，“不行就是不行，别说我，你爸能同意吗？你才多大啊就想这想那的，还是说你谈恋爱了？我天天跟你待一起也没看见哪个不长眼的凑上来啊，你偷偷瞒着我？那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在几班？不会不是学生吧？你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了谢连意？你真是……他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你不怕被那种不干净的人缠上啊？你要敢去我就告诉你爸，总之不行！你想都不要想！”

    张淮臣压根不信她会莫名其妙冒出这么一个离奇的想法，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谢连意被黄毛骗了，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黄毛骗了。

    短短几秒，他已经将自己小时候认识谢连意到现在的经历快速过了一遍，愣是没找出来有可能的嫌疑人。

    方桌对面，谢连意快被他连珠炮似的一串问搞昏了，干脆一个问题也不回答，自暴自弃开口：“那我和你做不就行了。”

    张淮臣一屁股摔回了位置上，短刘海下的清澈棕眸傻乎乎睁大了，像是听见什么极为恐怖的话。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