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求嫁娶

    黑白无常在拿到玄冥名册后其实便无再多的事了，虽是之前的苗疆之人未办成，也是自然回了分舵听候吩咐，同时继续在自己地盘上作威作福。二人昨日听过侯卿的流言后也未多想，可等到翌日一早，常宣灵方从常昊灵的逗弄下醒来，就听得外头的玄冥小卒来报。

    常宣灵睁着惺忪的睡眼看向常昊灵，常昊灵挑了挑眉，没有多言，便先穿起了衣帽走出石室，石室外，正是一位玄冥小卒静候着。

    常昊灵以为又是孟婆下了命令，慢条斯理地开口:“有何事要报？”

    来的玄冥小卒乖觉地跪趴着，不敢与这黑无常对视，只低声下气地报:“尸祖侯卿在门外，说要见白无常大人。”

    “哦？”一听尸祖二字，常昊灵一脚将这小卒踢翻，脸上蒙上了一层戾气，声音却温柔得令人发怵，“尸祖要见小妹？”

    玄冥小卒忙不迭恢复跪姿磕头求饶，常昊灵阖眸平复心绪，冷笑了一声:“没用的东西。”又踹了一脚这狗奴才，径直便去了分舵的中心，却见侯卿已在那上座的位置上坐着了，就是见常昊灵来了也未有其他反应。

    要等的人是常宣灵，不是他。

    见侯卿没反应，常昊灵暗啧一声，却仿佛一切如常，只恭恭敬敬道了声:“黑无常常昊灵拜见尸祖大人。”

    侯卿并不答话，他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骨笛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常昊灵倒也不觉得这气氛冷落，他之前也早领教了侯卿气人的功夫，现在规规矩矩地行礼站着，也不嫌尴尬。

    现在本身就是侯卿先来找人，常昊灵还不信侯卿还真能把他晾着。

    事实证明，侯卿真能。

    常昊灵在底下站着，已经想完了侯卿来找宣灵的理由，却不见上边的侯卿除了看笛子外还有别的动作，这下常昊灵让常昊灵都有些犹豫，不知这是要他先开口自找没趣，还是等到地老天荒，这家伙拍拍屁股走人。

    却是这时常宣灵收整好衣装进来了，侯卿总算是向下看了一眼，常宣灵抿唇扭头，站在了常昊灵身侧，冷声开口:“不知尸祖大人找我有何贵干？”

    常宣灵的语气算是客气的了，她想不出这人明明说了自己不会多舌也不会让她负责，今天却来找她作甚，找她也就算了，却让她大哥等他开腔等了这么久，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侯卿却淡然开口，好像觉得自己干什么都很正常:“来找你继续行房。”

    “你什么意思？！”

    这话是常昊灵和常宣灵一齐说出来的，只不过常昊灵的语调更为暴怒，话也是他先说出来的。然而这两个人说完话都率先被对方吓得看了对方一眼——毕竟伏卑做小惯了，对方向上级说出这么个话来，两个人话罢就瞬间开始替对方担忧了。

    这是有经验的，譬如阎君、鬼王，对上位者一个言语的失误，就有可能让他掐着自己的脖子辱骂，更不用说这目前还摸不透性子的尸祖，常昊灵下意识迈出一步挡在常宣灵身前，却发现反倒常宣灵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

    大概就是，本来该是自己说的话，被最不应该说这种话的人抢了先的感觉。

    常昊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失态——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宣灵面前这么不镇静，往常都是他拉着宣灵怕她多言。

    可问题是，哪个男人能忍得了别人对他说这个？

    然而侯卿淡淡扫了眼他们，觉得他们的反应真是奇怪。

    没见侯卿动手，还是常宣灵先开了口:“尸祖大人莫不是羞辱我？”

    侯卿感觉自己大概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了，把自己的打算倒是说了出来，端得是坦荡无比:“我问过了，你们还无夫妻的名分，若是觉得我与你没有关系就行房，我可以娶你。当然，都挺忙的，若是已经结过婚，你们也可以离了，我同意你嫁给我。”

    常宣灵被他这话噎得呼吸不畅，但脑袋很快便转过来了:“尸祖干嘛要单与我行房？”

    侯卿眯眼:“那晚我很舒服，你无人可替。”话罢，竟是也不看一眼面色铁青的常昊灵。

    常宣灵立即反唇相讥:“您不过是第一次，尸祖大人还是该出去见见世面才是。”

    侯卿:“见过了，就是你了。”毕竟昨日去烟花柳巷逛了一圈，再挑不出合适的了。

    常宣灵:“是谁说的不用我负责？！”

    侯卿:“所以我来负责了。”

    常宣灵:“那又是谁说的不强迫我？”

    侯卿:“我没强迫。在跟你谈。”

    常宣灵:“那我拒绝！”

    侯卿:“好，什么条件才能答应。”

    常宣灵深吸一口气:“您能好好听听人话吗？”

    侯卿:“在听，如果你算人的话。”

    听了这些，常昊灵便是再忍不住了，把常宣灵拉到自己身后，不想让自家小妹再听他说什么脑子有病的怪话，他稳下心绪，便是要条条跟侯卿分析起来:“尸祖大人，您……”

    侯卿抬手示意常昊灵止声:“没跟你说话。”他将手支着下颔，歪头看向常宣灵:“所以你要什么条件？”

    常宣灵被他气笑，向前一步，直接越过了挡着她的常昊灵，讥诮出声:“那也得两厢情愿，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吧？尸祖大人，别告诉我您连女人都不懂，前两日还是个雏，这两天就准备……”

    “宣灵！”常昊灵拽住她的手臂想往后护着她，不让她继续挑衅——到现在他们与尸祖的交集还不多，他们连侯卿是个什么性子也都是听说的，但血染河山的名头绝对不是盖的，若是惹恼了他，出个三长两短那便是得不偿失。宣灵被人欺辱，他自要为她讨回来，但现在若是直接因此得罪了尸祖……

    可，此时的常昊灵也不想这时候上去给侯卿赔罪。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于是黑白两人便僵持住了，直到常宣灵回头死死盯着常昊灵，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把他的手甩开，退了回来，作了一揖:

    “……尸祖大人，我言重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当回事儿。”

    侯卿阖了下眼:“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你是不是有……”

    常宣灵再忍不住，上前要去骂他，好歹是又被常昊灵拉住。常昊灵先一步截住了她的话头，迅速道:“还得两情相悦才是，尸祖大人也不想扫了雅兴吧？”

    常昊灵咬牙，颔首低眉，保持恭敬:“您不是说了么，不强迫我小妹的。”

    侯卿从上位起身，拍了拍袖袍裙摆，显然是在这里待得厌了——他还是不明白这两个人在下面争什么争，说的话也稀奇古怪，但这下也算是终于讨论出了个结果，他也没有异议，于是微微颔首，便是准备离开。娶亲又不是学笛，他并不执着于此，所以他们的这个要求他还是要多考虑一下，至于解药的问题，桥到船头自然直，他也不急。

    不过突然瞥见下头攥紧拳头的常宣灵，侯卿心念一动，负手快步走了过去。

    常昊灵想拦，却被他一个挥手斥退到一边。

    常宣灵正低着头整理思绪，也不想知道那里的侯卿为何没了动静，就只见到一个白色的残影在自己面前突然闪过，常昊灵被挥退到一边，她正惊疑，然后便是自己的后脑被人掌住了，常宣灵想要挣脱，却刚好迎上侯卿俯身将自己的唇瓣覆上她的唇，他的舌长驱直入，手将她控住，常宣灵挣扎无力，奋力去咬，侯卿却马上适时收手离开。

    常宣灵依稀听到侯卿轻声的自言自语:“的确是这个感觉。”

    然后，好像，离开前，还摸了一把她的胸。

    常宣灵发丝零乱，唇角的妆被抹开，睁大着眼，不可置信。常昊灵目眦欲裂，箭步上前与侯卿缠斗，侯卿见招拆招，并不恋战，竟是即刻抽身离开了。

    常昊灵对着侯卿的背影红着眼暴喝:“他妈的有病！”

    常宣灵还未缓过神，更回想起山洞里发生的事了，气得发抖，竟没说出话来，常昊灵则回过身来马上将她揽入怀里抱紧。

    “宣灵……你放心，我会亲手杀了他。”

    常宣灵闭上眼，自然也感受到了常昊灵的怒意，他甚至比她还要在意这些，担心她的安危，当时他被尸祖斥退的那一刻，常宣灵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慌乱，不然她也不会多犹豫那一刻，让侯卿先一步吻上了她。

    不过相比侯卿，常宣灵更在意的是常昊灵的情况:“大哥，你没事吧？”

    常昊灵这才发现自己之前身上的伤口又被撕裂，喉中还溢出了一股血腥气，他忍下咳嗽的动作，哑声道:“无碍。”

    常宣灵扭紧眉头，自然也不会天真到相信这种话，总是无碍无碍，这句话骗骗以前的她还好，但这次他身上的伤她是知道的，虽不严重，但最忌复发，常宣灵也不多说，直接把侯卿给她的药丸直接塞到他口中——他这人太节省了，什么好的都要留下来给她用，前几天他们刚好没提到这个话题，所以也竟没让他服下这药。

    而常宣灵自己对侯卿的怒意，反倒由于常昊灵的在意消去不少——常宣灵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有这种“幸灾乐祸”的本领，身体还是贞洁在她眼里算不得什么玩意，倒是常昊灵气头过盛，这模样的大哥让她好笑。

    是的，在底层压抑如此之久，讽笑与恭维如此之久，常昊灵这般明明白白的怒气倒是在她眼中少见了，仿佛这一瞬回到少年，那大哥还在为别人偷了自己的簪子而愤愤不已，怕她难过，迫不及待发誓要那家伙十倍奉还。

    好像他完全就是意识不到，她更在乎的是他，而非别的。

    常宣灵倒竖蚕眉，佯装生气:“给我吃了！好好养伤，那神经病到时候再来我应付就是了。至于杀不杀的，他脑子的问题就已经够呛了。”

    常昊灵默然，仿佛也意识到自己情绪的问题，咽下药丸，逞了个笑:“是，都听小妹的。”

    可他心思流转，自然是不敢教宣灵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