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西泽的房间就在艾希的下面，楼板的隔音不好，他偶尔也可以听到艾希的轻快的脚步。他躺在床上，就会幻想艾希走在他身边。

    艾希总是借故来找他，这样一位贵气逼人的少女为什么会有这般的举动呢？西泽总是不得而知，他每每苦于落入艾希的“陷阱”。

    她总是恰到好处地释放自己的情感，对于他无法掩饰的情感拿捏自如。

    几日的相处，即便西泽完全不清楚艾希的身份。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女所流露的不经意的慵懒贵气，带着优雅的、精致的上流社会气息的秀美，总让他相形见拙。

    她所展现的贵族的礼仪，温和的态度，无不彰显着两人巨大的差距。

    西泽内心有点吃味，为什么自己不是生在城墙里高官贵胄？这样在与艾希对话时他就得以抛去几分无所适从和自卑，不必用咄咄逼人来掩藏自己。

    西泽有些渴望能永远看到艾希。这个和庄园，甚至整个乌拉诺斯都格格不入的女孩。他有一点渴望得到这样的人的关注。

    可是西泽并不想这么草率地去结识艾希，别无他法，他只能像个冒失的小子一样粗声粗气地去引起艾希的注意。

    西泽心想，或许我应该带上一朵全乌拉诺斯最美的玫瑰。但是玫瑰对于艾希而言，会不会太惯常了？在属于艾希的宫殿里，多少人会携着玫瑰花等待着呢？

    他现在有点难以启齿自己的内心，就好像如果他看见这世界上最美丽的玫瑰，一定会栽种在自己的一片土地上，他不希望别人来窥探这种美丽。

    这种晦暗不明的奇怪的心理鲜少会作祟，即便是突如其来的新鲜感，没过几日便会褪去。但是这样难熬的心理，微妙地在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的心理作祟。

    乌拉诺斯难得的好天气全部献给了夏日。艾希脱去了繁缛雕绣的宫裙，换上了时下在民间最流行的裹膝裤，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腿。露出小腿被视为不雅的习俗早就在艾希的带领下被姑娘们抛去了。大家无需在炎炎夏日中把自己包裹在一层又一层的服装里。

    艾希生于宫墙之下，乡下这样秀丽的风景并不多见。天空没有火焰般的炙热，泛着柔媚的红光。田野上的绿色，似乎带着凉意，淡化了热气。这里，那里，在高高拱着的蓝色里，漂浮着一片片流云。

    艾希继续往前走，乡间小路上有层层叠叠鸢尾花、狗尾巴草，好的话，有可以吹散的蒲公英。清爽干净的空气散发着苦艾、割下的黑麦和荞麦的气息。

    风轻轻推着艾希的后背，携带着盛开的玫瑰花的浓烈的香。艾希在这样的风里不知道走哪条路，她感觉自己有些微醺。她很享受这样独处的不需要顾虑一切的时光。

    艾希俯下身子，嗅闻路边的玫瑰。玫瑰丝绸一般的花瓣擦过嘴唇，留下一个馥郁芬芳的吻。有蜜蜂在嗡嗡地飞舞，围绕着穿着红裙的艾希，似乎把艾希当作了一朵娇艳的玫瑰。

    西泽像任何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年，一刻也不希望心上人脱离自己的视线。他在庄园里找不到艾希，作为庄园主的儿子，冒昧地向艾希的侍从询问显然也会打击他心高气傲的自尊心。

    于是他试着在这里碰碰运气。

    少年高大的身影靠得很近，为她遮挡了一部分的阳光。   “艾希小姐。”西泽微微弯下腰，“好巧，你也在这里赏花吗？”

    好俗套的开场，西泽暗中撇撇嘴，随即又提高音量：“如果你是在赏花，请跟我来，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西泽三年前搬来，在开满玫瑰的土地上度过了浪漫又寂寞的时光。他已然对这里了如指掌，哪里的花儿开得最盛大，哪里有粉色蓝色绿色各色的玫瑰。

    少年总是急于献宝，把自己最珍爱的东西奉献出去，哪怕是破心剖腹也在所不惜。西泽微笑的时候，眼角会微微翘起，带动眼下的红色的小痣。

    一种很奇特的风情，艾希朝西泽眨眨眼。

    “艾希小姐，如果你愿意和我同乘一匹马的话，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的花儿会更加漂亮。”

    就像你一样，西泽偷偷在心里说。

    “我很荣幸。”艾希微微颔首，绽放出明媚的笑容。这样的答复让西泽受宠若惊。

    西泽带着艾希往一处泉水走去，这股泉水是从河岸上那个渐渐变成又窄又深的峡谷缝隙中涌出的。峡谷两侧的斜坡上长满了小橡树，近处铺着一片翠绿的草地。

    泉水似乎并没有被阳光爱抚过，水汽中带着汩汩的凉气。泉水注入的地方形成了一处小水洼。

    “这里是父亲开的玫瑰酒庄，养在这里的玫瑰是全域最美的。”西泽朝着不远处的厂房昂了昂头，颇有些炫耀的口吻介绍道。同时又余光偷偷在看艾希的反应，看到艾希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不免有些泄气。

    “这里真是美好，我甚至不愿意离开这里。”两个人沉默地共骑一段路，艾希忽然开口，“生活这张面孔既然给了我，如果我不愿意将就呢？”

    西泽并不理解艾希的意思，这个少女像一朵浓稠的诗篇，在他的心底谱写着醉人的曲子。他觉得和艾希的相遇像是一个碰运气。

    偶尔，他也会收到艾希的随手的小礼物，或许只是裙装上被刮蹭下来无法再粘合上去的装饰，又或许是帽檐上的流苏。这些精致又无用的小玩意儿寄托着的情愫还是像流云一样。

    美，却稍纵即逝。

    西泽想把艾希称作不真实的爱人。他总是琢磨不透艾希的态度，可是这样暧昧不明的游刃有余的态度让骄傲清高的庄园主的儿子显然有些吃瘪，随即就是更加投入，投入这场模糊不清，根本无法触碰的爱恋。

    “或许您可以留在这里，虽然您总是给我一种等待的感觉。”西泽的眼里闪出了光。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自己的房屋里演示着这样的表白情景，有时他会故意放声说这些，但是他也明白这样的情愫只能通过此种方式传达。

    他迫切地想要表白自己的情愫，但是后者一个轻佻的眼神就能让他望而却步。

    夏日去的悄无声息，在日渐凉爽的晚风中，西泽目送着艾希的离开。就好像来时一样，一队人马慢悠悠地从坡地上出现，再离开，直至消失。

    夏夜总是浪漫的，没有人知道庄园主的儿子与公爵女儿的邂逅。这在前者的内心留下的烙印远不止于那些胸针或者丝巾。至于后者，那就是另当别论了。

    西泽相信，他最终也会离开乌拉诺斯，去大城市学习起有教养的人的礼仪，他会再次与艾希重逢，以一个体面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