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该死的神

    病房内，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干净而刺鼻。

    天花板上嵌着散发冷光的白炽灯，光线幽冷明亮，照亮了整个房间。

    病房门口不时有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经过，他们穿着整洁的制服，脚步轻快，虽然脸被口罩遮住看不见表情，但全身都散发着严肃的气息。

    躺在床上的病人神情呆滞的看向窗外，从她这个角度能看见，这个世界依旧在正常运转，街道上车水马龙，偶尔有一两只鸟儿停在她病房的窗口，带来几声清脆的啼鸣之后扬长而去。

    病人的名字叫安之，今年刚满十八，本该是花一般的年纪，却要在刚刚盛开的时候凋零——

    安之的时日不多了。

    即使今天早上来查房的医生说她身体的情况有所好转，但安之能看出来，医生是在安慰她。

    又或者说，安之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

    可能是神赋予将死之人的特权，安之能隐约感觉到，今天将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天。

    死亡将近，安之感觉到的并不是恐惧，反而是……解脱。

    常年病痛的折磨让她早就对生没有了兴趣，没有不舍的人，没有未尽的事。

    她现在的感觉像是周末出行时，在站台等待迟早会来的公交车，略带期待却又心无波澜。

    说起来，上次出去玩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安之陷入回忆，但已经开始模糊的意识已经不允许她继续了。

    病床前的仪器开始报警，正巧被路过的护士听见，护士急忙跑到走廊，同时嘴里喊着：

    “医生！医生！病人的情况不太对！”

    过去十八年的经历像是幻灯片一般闪回，可安之看到这些内心没有丝毫波动。

    还真是无聊的一生。

    安之自嘲。

    从小体弱多病，初中更是都没能读完就开始在医院常住，病床边铁皮柜上还放着五年前来自初中同学的“祝早日康复”和“等你回来”的祝福卡片。

    她还没来得及好好上学，没来得及见识这个世界，没来得及体验男女之事，没来得及放肆呼吸林间清冽的空气，没来得及……有太多没来得及。

    “神还真是……”

    “该死啊……”

    安之在弥留之际的时候突然发现，她连骂人的话都知之甚少，最后只能叹出这句来。

    这话像是某个魔法的咒语，从安之口中说出后，安之身体上的疼痛逐渐减轻，最后彻底消失，安之还在奇怪，这是不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她注意到了更多异常。

    在窗台振翅的鸟儿仿佛精美的标本，保持着即将飞翔的动作一动不动。

    嘀嗒作响的仪器也在这瞬间失去了声响，病房外嘈杂的人声也一齐消失了。

    床头的吊瓶，那一滴正要落下的药水竟诡异的停在了半空中，整个世界像是突然被按下暂停键，安静到令人耳鸣。

    这……难道是死后的世界吗？

    安之不由的这样想。

    她听说过人死后会上天堂，也会下地狱，但还从来没听过会留在这个世界的说法。

    但眼前诡异的景象，安之也只能这么想了。

    “哒——”

    “哒——”

    鞋跟落在地板上的清脆声响在走廊回荡，声音不大，但此时却让人听得格外清晰。

    安之当然听到了，可她连现在的情况还没搞清，对这脚步声更是本能的恐惧。

    脚步声像是踩着安之心跳的节拍，越来越快，最后在病房前停了下来。

    安之几乎感觉自己的心跳快要停止，她连大气都不敢出，双手紧紧的抓住被子。

    连安之自己也说不清，连死都不怕的她，为什么会怕停在病房门口的脚步声，这种恐惧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隔着门，安之都能感觉到门后是让她毛骨悚然的东西。

    门被缓缓推开，短短几秒，安之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在没有门的遮挡后安之彻底看清了，脚步的主人是个通体白色西服的年轻男人，虽然安之对这方面也有些似懂非懂，但这年轻男人的长相应该算是帅。

    看到来的并不是什么张牙舞爪的怪兽，只是个普通的人之后，安之不禁有些放下心来，她犹豫片刻后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你、你好。”

    对方微笑，安之姑且就当这是他的回答了，接着安之又问：

    “请问，你是？”

    “我？”

    “我就是那个该死的神。”

    年轻男人的声音温和而明亮，但安之却只感觉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