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爷生气了

    寒风呼呼吹着，深宅大院青砖黛瓦，半数隐匿于黑暗中，只高悬着的大红灯笼有些光亮，被风吹得左右摇晃，连带着绛色光影也被摇散了，星星点点透过房梁树杈碎在地上，让人瞧不真实。

    圆满被三少爷牵着往主院走去，她磕磕盼盼跟着，嘴上哼哼唧唧想要人抱，嘟囔自己实在是走不动了。

    三少爷全当没听见，她一闹男人就松手，胆小的丫头立马闭上嘴乖乖跟着。

    走了会儿男人才发现，这丫头小脸苍白的，大冷天的额角还冒出来汗珠。

    “你可是不舒服？”

    “腿疼，像踩在针尖上…”圆满撇着嘴委屈的看着男人。

    三少爷欲上前抱起人来，可想起二人身份尴尬又驻步在原地，等圆满缓了会儿才继续朝主院走。

    晌午苏嬷嬷在耳房收拾被褥，丫鬟小厮们去偏房用饭，圆满原本睡着了的，迷糊间心悸了下醒了过。瞧见屋子里没人，她便起身穿了衣服悄悄溜了出去。

    殷府历代老爷们收藏了不少好东西，宅子里所见之处皆是奇花异草。长廊上挂着各式形制的鸟笼，里头关了好些颜色绚丽的名贵鸟雀。

    圆满走上前模仿着鸟雀啼叫声哼哼，想逗弄这些鸟儿玩，许是天太冷了，小鸟僵硬着身子窝在原处。

    她又找到一个摆在栏杆座椅上的笼子凑过去看，凑近了才发现，这鸟已经冻死了，天冷没生虫也没什么味道，这才无人发现。

    小丫头被吓得跌跌撞撞跑开，误入一处巷子，巷子里冷冷清清只围墙后头冒出梅花枝桠，上头花开的正艳。

    圆满想要那花儿，绕着墙找到了那间院子的偏门，门没锁轻轻一推就打开了。院里头窗子上结满蛛网，房檐栏杆上积满厚实的灰尘。

    六太太心里只有花，并没发现这里的不对劲，她走到挨着墙根长出来的梅树，想去够最顶上那株开的最好的。

    “你在做什么？”

    背后突然有人说话，把圆满吓了一个猛的，她心里咯噔一下，颤着身子回头，幼时听过的市井怪闻这会儿在脑海里全涌了出来。她祈祷着身后可别是青面獠牙的怪物，亦或者是凶神恶煞的小鬼。

    好在两者皆不是。

    男人带着金丝边眼镜，一派雍容风雅，他抿着唇疑惑的打量着她，神色矜贵疏离。

    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圆满没读过什么书，脑子里却冒出来这句话。眼前的男人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让人心生喜欢，情不自禁想要与他亲近。

    “我想要那朵花，可是它太高了我摘不到。”

    小丫头解释着，还指了指那朵花。

    “这花不能动。”

    “好吧。”圆满又抬头瞧了眼那朵花，听话的收回视线，很快她注意力又回到男人身上。

    嫩粉色的身影兔子似得，蹦蹦跳跳跑到男人身边，她好奇打量着男人手上拿的画笔，上面沾了红色的颜料，这是梅花的颜色。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写生。”

    “什么是写生？”

    “……”男人发现眼前丫头眼里透着股不属于她年纪的纯稚神情。

    “你叫什么？”男人问。

    “我叫圆满，圆月的圆，美满的满。你呢，你叫什么？”

    “姜文焕。”

    姜文焕话少，忙着自己的写生画作，他好不容易闲下来能做些自己喜爱的事情。殷寿不喜儿子们鼓捣这些东西，什么艺术音乐，在他眼里都是下等人才会动手研究用来糊口养家的，贵族向来是只听音乐，被画者入画之人。

    “哇…”

    姜文焕侧目，小丫头扒拉着她的胳膊，眼里满是讶异和崇拜，她回头看了眼梅花，又盯着他手中的画。

    “这是，这是梅花，你的画纸上长出了梅花？”

    男人喜欢油画，在西洋留学时系统的学过，现下也能正儿八经画出一幅完整的作品。

    两人在荒院待了一下午，天摸黑姜文焕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小丫头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他转身想跟人划清界限，回头却看到圆满眨巴着葡萄似得眼睛望着他。

    “我不知道怎么回主院，你可以送我回去吗？”

    姜文焕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眼前人是新过门的六太太。他爹居然找了个还没儿子年纪大的女人当天天，可笑。

    他只是怕天寒地冻迷路的六太太会冻死，才心软拉着她往主院走的。

    本该用晚膳的时间，主院院中央一群丫鬟婆子挨个站着，身上积了雪，有身子弱的丫鬟直接冻晕了过去。

    堂屋门口摆了把交椅，坐在上头的男人黑着脸，扫视着这一群酒囊饭袋。

    院子里十来个人，居然让个腿脚不便的丫头跑了，竟没一个看到她是怎么跑掉的。

    殷寿午后在五太太院子里小憩了会儿立刻赶了回来，去之前他还特地叮嘱要把人看牢了，不许出院子。

    谁知两个时辰不到，再回来苏嬷嬷告诉他太太不见了，丫头们都出去找去了，可是一直没找到。

    男人耐心告罄，让人去各处井口找，他做了最坏的打算，万一圆满脚滑摔了下去，不然怎么会这么久都找不到人。

    就在他暴怒着准备打杀这群奴才时，院门口响起六太太那脆生生的甜腻声音。

    “文焕哥哥下次见喔！”

    小丫头手里拿着幅梅花油画，笑嘻嘻的走进来，进院子瞧见他了才撅着嘴巴掉起眼泪。

    “哥哥，圆满腿疼，走了好久快痛死了，肚子也饿…”

    圆满越说越委屈，男人将她一把抱起带回屋子里。

    下人们还立在院中，没男人的命令他们哪敢动弹。

    没过一会儿，屋子里传来可怜的啜泣声，还有巴掌拍到皮rou上的啪啪声。

    “我是不是说过让你别出院子？”

    男人话音刚落，又是两声巴掌响。

    圆满哭的哽咽着要爬走，又被男人拖回来禁锢在身下，披风早被解开了，衣扣被扯坏绷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