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木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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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忧心西南形势,要闻人无酒三日之后便上路,又给云翎拟了一个代皇室表哀悼的表面任务,设宴为她们践行。 闻人无酒怪有意思的。 她席间先是敬我英才伟略、祝我福寿绵长;又赞于空人中骐骥、博古通今;最后醉醺醺地赞叹云翎容色倾城,国色天香。 我看着云翎不应她,只是板着漂亮脸蛋,冷若冰霜的样子。他平日一贯是一副温雅笑脸,这副神情,连表面上微笑都懒得维系,分明就是瞧不上闻人无酒。 我不禁觉得好笑,能让云翎连表面礼节都不想维持,可真是少见。 宴席散了后,我与云翎在御花园里走着。 如今晚秋,芙蓉开起来,大朵柔曼的白色花瓣在这微凉的秋夜,显得有些违和了。 云翎站在芙蓉木旁,去看那些花朵。风撩动他半绾着的黑发。他定定地看着那花朵,像有什么心事。 我问他怎么了。良久,他方道:“臣先前读过一句诗,说芙蓉花‘若遇春时占春榜,牡丹未必作花魁’。文人雅士,都说这芙蓉花孤傲,不屑争春,可谁人又知她的真心?或许这花中之魁首,她也想做,只是……只是,从最初便是错的,她从未有过这个机会,甚至不配去争、去抢,哪怕委下身段,用尽了腌臜手段,也就是一场空……” 他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 我不明白他今夜为何如此多愁善感,是想到了那孩子的母亲吗?能得皇兄青眼的女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她是否也是个芙蓉花一般单薄又美艳的女人呢? 可她又如何能这样负他? 无奈,我只得宽慰道:“皇兄,若是心中有何意难平,不如说与晞儿听听,或许还有法子呢。” 他只摇头:“罢了,罢了。晞儿啊,你不会懂的……” “我如何不懂?”我反驳道,“皇兄还当我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么?” “你就是。” 他这三个字像是惊堂木一拍,“啪”一下撞的我一脑门金星。 我想反驳他,又不知怎么证明“我不是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舌头打了结般磕磕绊绊几下,没过脑子一般,说:“我宠幸过很多人,至少比皇兄经验丰富。” 云翎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回过头来看我。 我感觉我似乎是说错话了,连忙找补:“若是皇兄心悦于哪家姑娘,晞儿自然是可以赐婚的。就算是她已经成家了,也未尝不可啊,给她族人寻个错处便可以……” 云翎竟也不恼,只淡淡道:“陛下,臣记得少时,师父曾带我们读过《孔雀东南飞》。刘兰芝与焦仲卿,有情人之间都未必能终成眷属,何况……”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夜里风凉,良久,他才叹了口气,声音也要随着风飘远般:“就说你是个孩子。” 灯火很远。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我与云翎的距离,早已隔了玄州数十年的迢迢风雪,无可回头。 第二日一早,我送走了云翎一行人。 闻人无酒算是高升,她与云翎先一步去到任上,家眷随从等人则在后面的慢悠悠跟着。郭儒衡也难得出了宫,为他弟弟送行。 其实我看得出来,郭儒衡与郭植并没有寻常人家那般亲密的兄弟情谊。想起山樱从前与我说的,郭儒衡小时候在灯会上走失了,十几岁的时候才寻回来,想必与弟弟meimei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也不算亲密。 回宫之后,郭儒衡说家中送了些老家庄子里茶山上种的毛尖来,便教膳房做了紫苏桂花拉糕,请我去品茶。 想起云翎那日点我“外戚干权”,便拒了他,说要回去批折子。 虽然如今郭刃并不在朝中一手遮天,但我也不愿真让她觉得我多么宠爱她儿子。若到时候她没谱地呈上一份提案来,说提议立郭儒衡当这凤后,那可就闹得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