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迷失的浪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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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体的手术很成功,仿生人Alpha使用克隆人的身体,成为了新生的Alpha。 这是一句记载在手术日志上的记录。 手术主刀一栏签上了阿贝多的名字。 蒂玛乌斯将这份手术日志和贴有阿贝多幼时照片的吊坠收好,一齐放进自己的抽屉里,最后用钥匙锁上抽屉。十天过得很快,半个月也过得很快,一旦忙起来,时间就会像火箭一样飞梭而去。 回到桌面。 桌面上是阿贝多的复职通知。 这份通知的电子版在半小时前已经发送到阿贝多的邮箱里了,但必要的流程不可省略,盖有公章的纸质版也需要交到他手上——需要让蒂玛乌斯亲自去送。 得知阿贝多能够复职,蒂玛乌斯是高兴的,他很乐意跑腿送这一份文件到阿贝多手上,也希望能面对面地送上祝福。 得知阿贝多即将复职,蒂玛乌斯的内心却又有点忐忑不安。 他不知道阿贝多接下来的行动会是怎么样的。 他能感觉到阿贝多正在一点点地挣脱开莱茵多特的束缚,先是上下级关系的职场束缚,再是母子关系的血缘束缚。在已经知道莱茵多特对复活多利安一事非常不满之后,阿贝多仍然选择继续,还采用最为极端的方式继续。 阿贝多选择作为主刀,见证自己的死亡,以及多利安的重生。 切开厚厚的头皮,露出血rou间雪白的颅骨,在机械手的辅助下,在颅骨特定的位置上切出一个小洞,植入脑机。生硬的机械模块陷在柔软的脑组织之间,就像一只脚硬生生踩进盛开的白色花圃中,野蛮、霸道。 这就是生物仿生人成为仿生人的第一步,让空白的大脑拥有输入信息的基础。 和阿贝多有着一模一样长相的人紧闭双眼,安静躺在手术台上,稳定持续的呼吸让他的胸脯有规律地微微起伏。阿贝多抬头望向旁边的体征监测仪,数据一切正常,手术可以进入下一步。 下一步就是让“它”成为“他”。 让他具有人格。 生物仿生人所用的人格磁盘极小,需要镊子夹住,才能完成植入手术。镊子和各种型号的手术刀并列摆在手术盘上,而需要植入的那一枚人格磁盘,事先已经经过消毒,盛在玻璃皿中。 蒂玛乌斯作为助手,时刻观察脑电波检测仪的变化。 生物仿生人的磁盘位置不深。 顺着发旋和后脑勺向后切开头皮,使用脑神经定位仪辅助,作为脑机组件之一的微电流单元块埋入头皮与颅骨之间。这部分是仿生人必备的控制单元,可以在脑机的指令下,对该仿生人强制执行启动、休眠等底层命令。 手术刀最后在发脚处停下。 在小脑外侧的位置上,将如章鱼形的成套电子元件分别贴在颅骨薄处,连接微电流单元块,这只章鱼的头部,就是生物仿生人的人格磁盘接口。 使用镊子嵌入磁盘后,阿贝多并不急着缝合,而选择了在开颅状态下唤醒对方。 仿生人的首次开机需要一点时间。 阿贝多换了个位置,站在实验体能看见的地方,等他苏醒。盯着数字时钟一下一下地跳动,五分钟后,实验体睁开了那双青色的眼睛。 刚开始的三十秒内,那双眼睛空洞无物,瞳孔对光反射正常,监测仪器显示脑机连接中。而这三十秒后,实验体的心跳和血压大幅度上升,仪器迅速发出“哔哔”的警报声,各项大脑监测数据纷纷指出他的记忆正在苏醒,他有了自己的情绪,惊喜,诧异,旋即是难以置信。 阿贝多在他面前伸出了一根手指:“这是多少?” 实验体的嘴巴一张一合,说不出话。过去留下的经验并不适用于这具身体,他无法运用过去习得的知识来使用这具身体。 脑电波监测显示他正在思考。 阿贝多摆弄起手上的控制器,对部分数值进行微调。 在微调之后,他说出了准确答案:“一。” “很好。”阿贝多盯着他的双眼,掏出了手术盘上的红色螺母,是过去菠萝派一直抓在手里的那枚,“你记得这个是什么吗?” 实验体的回答有些迟疑:“……记得。” “它是什么?用三句话跟我描述。” “第一,这……是一个红色的六角螺母。”语言功能恢复得很快,尽管有点磕磕绊绊,但这也算是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第二,我曾经……”他试着开始使用“我”这个人称代词,可以看出来,人格磁盘载入成功,这颗大脑成功输入了磁盘上的数据。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曾经把他当作戒指,跟阿贝多……跟你求婚。” 求婚?! 在旁边辅助的蒂玛乌斯直接愣住。 这是什么发展?! “但那个时候我的记忆不是很清楚,我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解释道。 “没关系。”阿贝多点点头,“接下去,第三。” 他好像小学语文老师,在讲台上点名让学生组句回答问题。 这个实验体就是被点名站起来的学生。 “第三……”他下意识想要挠头,却发现自己的脑袋上被大量仪器固定,他无法摸到自己的脑袋。透过监测仪金属部分的反光,实验体看到自己的脑袋被人剖开,白色的颅骨非常显眼。 他的记忆里隐藏着关于这部分的描述,他试图深入探索,并在探索的同时展开描述:“我…曾经设想过……我们之间的结婚戒指,它会是银白色的,表面有红色的刻痕,这象征着淬火的钢铁。” “淬火的钢铁,然后呢?” “你是那个把钢铁推进淬火池里的人,而我则是那块钢铁。我会用自身……铸造你想要的完美。” “很好。” “我们……”他继续顺着那些不熟悉的记忆往深处探索,这一句话他记得很清楚,他一定要说出口。如果把单独的记忆具现化为纸片,那么他的记忆宫殿里就有着无数的纸片,在每一处都贴满了这句话。 但他没有办法将这句话的后半部分说出口。 阿贝多热切地等待着他的告白,他也着急,越是着急,越是无法说出口。 从刚才到现在他都只是在复述记忆里的话语,他不理解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看见蒂玛乌斯在场,他也担心自己的发言会不会对阿贝多造成什么不利影响。 是的,他已经能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影响他人这件事了。 而最重要的是,他也意识到不是所有话都能说出口,他需要保护阿贝多,他的任务就是保护阿贝多,所以他不能出言不逊。在第三者在场的场合,他需要像以前一样和阿贝多装成普通上下级关系。 过去所有的习惯都在此刻回来了。 过去和反抗势力的一来一回像电影一样在脑内不断放映,而这部电影,最后停在一条昏暗的街巷里。莱茵多特派人带走了他,在那集成大脑还有理智的时候,它记录了一切:他的面皮被撕掉,他的身体被分成十几部分,拆散,混入垃圾,倾倒在垃圾处理站里。 他意识到自己要死了。 在集成大脑电量耗尽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了一个穿着浅色衣服的瘦削身影。 穿过这片对人类有剧毒的红色烟雾,那个人捧起了他破碎的脑袋。 “欢迎回来,多利安。” 过去与现在,他都说了一样的话。 欢迎回来。 多利安,欢迎你从死亡中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