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航班

    他的心是她的囚城。

    她无数次想要离开，却还是为他留下；

    一个人独自远走过，最终回到了这里。

    北城机场的人流量一向很大，在假期到来的时候更是人声鼎沸，环境嘈杂得很。直飞南城的航班排在下午六点，在八点半左右就能到目的地的机场。

    七月的南城炎夏难渡，但七月的北城却四季如春。进入航站楼后体感温度骤降，林疏把随身包里的薄外套拿了出来。棕色的外套里面穿着白T，下身是一件牛仔短裤，搭配一双小白鞋，没有化妆，皮肤很好，看上去很清爽。

    离起飞还有三个小时，她早早收拾好了行李，宿舍只有她一个人，待着也没事干，就早早地打车来了。她的学院在一周前就结课放假，同专业的同学都陆陆续续回家，她还在学校留了一周，百无聊赖，在宿舍窝着。周围的景区和商场都逛多了，懒得动身。

    周四早上实在受不了，打车去了北城另一头的主题公园逛了一整天，心情才好些。晚上提着在公园买的一袋小玩意心情很好地走回宿舍的时候，觉得下学期一定要自己回家。

    如果不是为了迁就林歌的放假时间，她至于在这破学校待多一周吗。

    林疏一边在心里把林歌从头到脚骂了个遍，就差没把他从小到大的糗事详尽地写出来贴上照片挂在公告栏上任人观赏。

    明明他比她放假还要早，却找了个做研究的名头，推迟一周才回家。更是在爸妈打电话过来问订票相关的时候，先斩后奏地让家里把她的票也订了。

    林疏是第二天才知道这件事的，就算她再气，也不会取消订票，拂了爸妈的面子。更何况罪魁祸首还是她的好哥哥，一个劲在爸妈面前演绎兄妹情深的套路，偏偏林疏还不能在所有人面前说他惺惺作态，毕竟他们的确是亲兄妹。

    亲兄妹，有血缘的、同一个爸妈养育长大的两个孩子，在成年后牵了手，又在大学里分了手。

    林歌也十分清楚林疏的软肋，才会毫无顾忌地在她面前恶心她。也不管林疏怎么想他，也依旧我行我素。

    林疏真的怀疑自己当年是不是因为高考完脑子抽了，才会和林歌搞在一起。他文质彬彬的假面，在她面前全然撕裂，更是由她亲手剥开了他内心深处最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的占有欲实在太强，已经不止是跨越了作为哥哥和男朋友的界限，更像是要全盘接管她的生活、她的人生。他对她了解入微，也对她施以掌控。这是林疏无法接受的。

    她喜欢他，却无法接受他近似疯狂的占有欲，这让林疏感到危险和不安。争吵过几次，每次都是林歌主动道歉，把人抱到膝头又亲又哄地糊弄过去，下一次又会变本加厉。林疏终于认清，他的温柔只是粉饰太平的手段，根本没有做出改变的想法。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第一个月，林疏提出了分手。

    林歌意料之中地不同意，来找她的次数翻了倍。林疏也铁了心，道理讲不通，就冷处理。

    纠缠一个月，林歌像是终于累了，也开始歇了，没来找她了。

    林疏不是傻子，没觉得他们还能回到没戳破窗户纸之前那样做一对正常兄妹的状态。而林疏知道，林歌还没疯到在爸妈面前公开一切。

    她做好了林歌以后可能会做出的举动的预案，却没想到林歌“性情大变”，竟然单方面和她扮演起兄妹情深的戏码。

    他在搞什么？

    林疏气笑了。但林歌却自顾自地演了三个月的时间，在爸妈面前是照顾meimei的好哥哥，在朋友面前是体贴备至的好哥哥。

    悖德的感情见不得光，除了她和他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林疏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忍着打他一巴掌的冲动被迫和他对戏。

    他还变得“阳光”、“开朗”、“外向”，与他以前的性格成了两个极端。在人际关系上也游刃有余，身边的人都说他变成熟了。

    只有林疏在心里翻白眼。他就是在恶心她罢了。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懒得理他，眼不见为净。

    就像今天，她自己来了机场，没等他。

    林疏去把行李办了托运，到登机口附近找了个按摩椅坐了下来，启动开关。常年对着电脑浑身没劲，一顿暴力按压下来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先用再说。

    林疏在手机上调了闹钟，闭上眼睛享受——姑且称得上是享受——这顿便宜按摩，打了个盹。

    耳边是来来回回的脚步声、箱子的拖拉声、工作人员的广播声等嘈杂的声响，林疏居然也真的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闹钟还没响。林疏迷迷糊糊地抬起眼皮，用手揉了揉，看清了对面坐的人。

    白衬衫黑裤子，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懒洋洋地玩着手机。一双眼和她相似，看上一眼就会被吸去所有注意力。

    但他是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看他一眼就觉得自己所有恼火都被勾了出来。

    刚睡醒，林疏也没有吵架的念头，冷冷扫他一眼就扭转了视线。

    “怎么了，上个学连亲哥都不认识了？哥哥也不喊一声。”林歌的声音像他本人一样懒懒的，像是调情。

    林疏抬头，对他没有好脸色：“少来。你一天不烦我浑身不舒服是吧？讨人嫌的本事一套一套的，现在更像一只24小时开屏的公孔雀。”

    林歌对她明显的嘲讽毫不在意，一双眼钉在她身上就不动了：“怎么这么说呢？哥哥隔三差五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你别管我！”林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受不了他这副样子，甚至有些怀念起没转性前的林歌，至少不像现在这样令人作呕。

    林疏站起身来拿好东西，径直走去了离林歌八百公里远的位置。

    林歌也不恼，轻笑着目送她离开，甚至还对她说：“东西重吗？要不要哥哥帮你拎？”

    就一个包一个袋子重个毛线……林疏不耐地快步离开，再待下去她担心自己忍不住想打人的冲动。

    等待的中途林疏感觉有点饿，起身去到最近的快餐店买了些速食。林歌这东西也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偏偏就排在她身后，还和她点了一样的餐品。

    还是公众场合，林疏不好对林歌说些什么，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倒是林歌特别善解人意，看到她欲言又止的表情，还凑过来柔柔地问她：“怎么了，想说什么？”

    说你个头！林疏叫了打包，拿着自己的快餐回到座位上。

    要登机了，林疏站起来松了松腿，拿着身份证过登机口。这次林歌没贴上来了，排在离她十几个人的位置，比她要快。

    林疏舒了口气，但很快就知道这东西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她和林歌的座位是连号，靠窗坐在一起。林疏跟着前面的人找着自己的位置，很容易就找到了。

    嗯，还得谢谢某个sao包殷勤回头的频率，成了整个机舱引人注目的迷你景点。

    林疏的位置在外侧，但林歌自己坐到了外侧去，还抢先对她说：“你坐进去。”

    林疏乐得清净，也没拒绝，只对林歌说：“那你把腿收一收。”

    林歌很听话地把腿收了一下，林疏从间隙里侧着身走进去，却天旋地转地被拉了一下，整个人坐在了林歌的大腿上。

    林疏还没来得及发火，林歌就把她移到了里面的座位上。

    “你少动手动脚！”

    林歌无辜地说：“我只是看到你快摔了所以扶了你一把，照顾meimei是哥哥应该做的，不是吗？”

    林疏气笑了2.0。懒得和他吵，用手在虚空中画了一条三八线，然后拿出蒸汽眼罩，也不管隔壁在做什么。

    林疏昨晚熬了通宵，困得要命，又睡了过去。

    混沌间被轻轻摇醒，打着哈欠睁开眼，看到林歌小桌板上放着两份餐品。

    “饿了吗？想吃点东西吗？”林歌的声音比之前更低，也更柔和，像是一阵春风划过心间，刚睡醒的林疏莫名很受用，点了点头。

    林歌伸手帮她放平小桌板，把餐盒的盖子打开，摆好餐具，从边上又拿了一杯可乐，放到了林疏的手边。

    林疏有些呆呆地看着他做这些事。以前他也是这样照顾她的，的确对她无微不至。

    “谢谢。”林疏坐直身体，开始吃饭。

    一顿饭吃得安静，林歌也没对她做什么。收走餐盒之后，林疏又歪到座位上，困意袭来。

    “困了？继续睡吧，到了我叫你。”林歌轻轻柔柔地附在她耳边说话。林疏朦胧地应了一声，闭着眼陷入睡梦之中。半梦半醒间，感觉到自己歪着睡的头被轻轻扳到一个人的肩膀上，毯子被盖好，细致地捋顺被角。

    被人伺候自然是舒服的。那个人整理完之后，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心很暖，把她的右手放在掌心里抚摸。

    林疏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但是没挣脱，最后任由自己的领域被一双手入侵，沉沦在梦境之中。

    落地之后，林疏被林歌叫醒，手安稳地放在扶手上。走出舱门的时候舒服地感觉一声。林歌跟在她身后，眼睛里只有她的身影。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握着她的手很久。

    他曾经拥有随时随地与她牵手的特权，又怎会轻易戒掉这份来之不易的温度。

    对她，从来都是势在必得。无论什么方式，又或者什么人设，都只是接近她的手段。她喜欢什么样的，他就变成什么样。

    在他心里，他们从未分手过。既然她讨厌他摆在明面上的独占欲，那就转为地下好了。用一层伪装覆盖自己，她就会被转移视线。

    想到这里，他轻轻笑了起来。他那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meimei还是太单纯。以前发现他的独占欲之后表情是畏惧害怕的，而现在只有一种烦躁和无语。在他的伪装之下，她已经渐渐忘掉对他的畏惧了。

    这就是给他的机会。他的meimei还是那么可爱，凶起来像个小刺猬，却被猎人看到了柔软的肚皮。

    她是他的，从来都是。

    林疏在前面走了挺远，发现林歌慢悠悠的还没走上来，有些生气地回头：“林歌你能不能走快点！爸爸mama在家里等很久了！”

    你瞧，她还是在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