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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说他当年并未想许多,所谓十三年得天下,不过是按高祖与各诸侯的态势粗略估算而来。他见高祖时,更多的是极尽吹捧之能事,夸高祖有王霸之气云云,好拿钱走人。当年高祖也的确大方,被祖父夸过之后,顺利地打下了徐州,回师便将祖父找来,痛快地赐了他百金。这钱财十分要紧。祖父已觉得中原战乱太深,不可久留。得了这钱财之后,即刻回乡,接了全家迁往蜀中躲避战乱,直到十三年后,高祖定都雒阳,淮南安定,才返回故土。可惜几年之后,我祖母就去世了。祖父一度消沉,后来我父亲娶妻,住到了县城之中,祖父才又重新出去游历。也就是那时起,璇玑先生重回江湖。他借用羽人的典故,做了一身白羽裘,又养了一只鹤。果不其然,这身行头玄而猎奇,加上高祖之谶,璇玑先生之名传遍四海,为世人追捧。问谶之资,亦一路水涨船高。这期间,曹叔一直在祖父左右,直到七年前,祖父最后一次作谶之后,决定告老还乡。而曹叔想到蜀中定居,二人就此别过。祖父一向慷慨,将一半资财分给了曹叔父子,带着我回了淮南。而二人向来遵守行事的规矩,从那以后,曹叔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也再未见过曹麟。“你怎敢冒充我祖父?”我埋怨道,“自从当年祖父作了那谶,朝廷便禁绝谶纬,到处要抓他。你这般莽撞,难道不怕引火烧身?”曹麟不以为然:“谁人能抓我?且雒阳这般大,我要寻你,此法最易。”他说着,颇为得意,“你看,我不就寻到了?”这话不无道理,我笑了笑。正想再说话,我发现曹麟盯着我,目不转睛。“怎么了?”我问。曹麟脸上有些赧色,嘻嘻一笑,挠了挠头。“霓生,你长大了。”他说。我往身上看了看,又看看他。曹麟也长大了不少,除了眉眼,身上的别处已经看不到当年单薄的样子。“那是自然。”我得意道。☆、第22章白鹤(下)阿白果然就在屋子里。曹麟和曹叔一样,舍不得将它像家禽一样关在笼子里,便养在房中,每日给它喂食清理,如同家人。当年分开的时候,阿白不过两岁,如今再见,阿白已经认不得我。进门的时候,它摆出一副决斗的架势,我只得用曹麟给的小鱼讨好它,吃了许多,才让我摸一下。它的羽毛光滑而丰满,看上去比当年还俊俏。我唤着它的名字,忆起旧事,只觉心中温暖。其实,它已经是第三只阿白,前面两只多老死了,这是第三代。跟祖父比起来,曹叔更有耐心,在他的□□下,每只仙鹤都颇为灵性。“可惜先生见不到了。”曹麟叹口气,却抱怨,“这么大的事,你怎不告知我等?托人传个信也好。”我无辜道:“祖父临终前说过,不许我去打扰你们,且我也不知你们住在何处。”曹麟知道祖父脾性,没有多言。他看着我身上的衣服:“你方才说你在那个桓府?我今日就给父亲写信,让他救你出去。”我摇头:“不必救。”曹麟讶然;“为何?”我说:“我若想走,谁人能拦我?”曹麟觉得有理,却不解:“你为何不想走。”我只好将我如何从淮南到了颍川又到了桓府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了他。曹麟听完,皱眉:“何必如此麻烦。霓生,你随我回蜀中,他们谁也找不到你。”我说:“可祖父的田产怎么办,我不可丢下。”“区区田产,蜀中也有。”曹麟道,“我打听过,你家都被官府抄了,物什都搬了个遍,如今除了屋舍,什么也没有了。”我说:“可祖父的墓也还在淮南,我若去了蜀中,将来谁为他扫墓?”“霓生,”他想了一会,道,“我觉得,先生那般洒脱之人,必不会在乎有无人守着这些。”我说:“我知晓。但他是他,我是我。”曹麟无奈地看着我,终于无言以对。“那……”他为难道,“我能做甚?”“回蜀中去。”说到此事,我正色道,“阿麟,你在雒阳不可久留。”曹麟不解:“为何?”我正要开口,外面忽而传来些嘈杂的声音。有人在挨家挨户拍门,高声道,“里长有令,凡养鹤者,到树头下去,官府要问话!”闻得此言,我和曹麟皆是一惊。我料到曹麟搅出的事会震动朝廷,未想竟如此之快,全然不似官府平日捉拿贼人的作风。莫名地,我想起了秦王,心头提起。“阿麟,”我对他说,“你即刻收拾物什。此巷出去往南,有一处废宅,你从中穿过,可到大市附近的巷子里。那边可望见一处五层泥砖浮屠,你朝浮屠走去,在巷口停住等我。”曹麟亦知晓事态严重,答应下来,即刻收拾起来。我则出门,四处望了望,快步往外面走去。路过柳树头的时候,我留心看了看,果然,好些府吏和京兆府的士卒正聚在那里,呼呼喝喝,往养禽兽的住户家里挨个翻找。我脚步不停,避开人群,径自走向大市街口。这里仍然熙熙攘攘,除了杂耍的人,还停着好些车辆。我找了一辆看上去最新最好的,一番讨价还价,跟车夫买了下来。价钱贵得教人心头滴血。幸好我出来时,身上带了足够的钱物,事急从权,再心疼也只好花出去。事不宜迟,我驾着马车,叱一声,往五层浮屠的方向奔去。曹麟到底是曹叔教出来的,行动起来毫不拖泥带水。我赶着马车来到约定的巷口时,他已经等候在了那里。阿白被一块布蒙着。曹叔驯得甚好,它乖乖地蜷着腿,任由曹麟抱在怀里,一点也不叫唤。我让曹麟上了车,径自向前,往最近的西郭门驰去。但没走多远,我发现前方的行人车马都慢了下来。那是一队军士守在了路口,足有十几二十人,正在搜查过往行人。刚放下的心不禁又提起。“怎么了?”曹麟在车中也觉察了异样,问道。我说:“无事,你莫出来。”说罢,我将马车赶到路边停下,到前方去打探。许多人拥堵在西郭门前,进退不得,抱怨纷纷。“到底出了何事?”只听有人问道,“查验些甚?”“我也不知,前面的人挑了两笼鸡也被拦了。”“唉,怎这般麻烦……”“听说这附近别处路口也有人守着,啧啧,大市这么多人,要查到何时……”我心中了然,不动声色地返回去。“阿麟,”我对曹